也许真正的谢紫殷早就死了。
死在被刺过九剑丢进河水中的时候,死在心死成灰,对霍皖衣的背叛失望透顶的时候。
如今坐在霍皖衣眼前的人,只是有着同样皮囊的另一个人。
不是他的谢紫殷。
只是权倾朝野的谢相。
他们曾于盛京繁华街巷里共赏花灯,听过游书,见识山河锦绣,诉尽心中丘壑。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一再翻覆。
纵使登过最高的楼,许过极真切的承诺,应下终身乃至永远,可灯火终有熄灭之时,满街行人亦会离散,留下无人问津的街巷,烛灭过时的花灯。
也许下一个赏灯时节,行人依旧如织如云,花灯依然竞相盛绽。
——但有的东西,会永远留在那里。
霍皖衣将画交给解愁,嘱咐她托人送去展抒怀的赌坊时,并未避开谢紫殷。
他做完这些事,沉默着坐到了谢紫殷的身旁,偏头看着谢紫殷窝在小榻里懒洋洋的样子,视线偶尔会落在那枚红玉上。
谢紫殷的兴趣其实很不明显,但霍皖衣自与他相识以来,早就窥探到他的一二爱好。
譬如玉坠。谢紫殷很爱红色,是以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挂上坠子,谢紫殷必然会用上红玉。
霍皖衣在最初知道时心动得很。
他喜欢谢紫殷,尤其是每次望见那双手把玩红玉,都觉得自己在欣赏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些想法他从未说起。
直到后来,他也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只是现在时日正好,阳光和煦,霍皖衣在枝影繁复的花纹下凝赏美景,依然不敢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他已习惯不说出自己的爱与恨,又把它们看得很轻,随时都能说出口去。
而他还是觉得它们陌生。
霍皖衣只定定看了良久,忽然道:“新帝比之先帝,赢在何处?”
他又一次失算。
因为谢紫殷转眼看他,神情间竟有几分温柔:“……我等了这么久,直到现在你才开口问我。”
“……等?”
谢紫殷道:“以你霍皖衣的为人,直到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难道还不算迟吗?”
霍皖衣抖颤着睫羽,半晌,他轻声发问:“谢相会告诉我么?”
谢紫殷不答,只探出手来,在他腕间抚摸,偶然用力间,浸出一抹绯红。
霍皖衣便追问:“谢紫殷,你会说么?”
“夫人这么急着问,却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一定要答?”
谢紫殷似笑非笑,“就算我要应,你难道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霍皖衣道:“你什么意思?”
谢紫殷沉吟片刻,道:“为什么不求我呢?霍皖衣。”
说得这么柔情似水。
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放低身段去求,就必然能得到谢紫殷的回应。
——可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霍皖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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