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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一锅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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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一干人苦算了大半夜，终于将月钱理清。次日也没敢贪睡，早早的过来开了院门，干等府中众人来领钱。

这次最先来的是府里的小厮们。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素日便是府中起的最早的，洒扫庭院、预备茶水座椅，准备着支应外客。因为白天不容易抽开身，往日领月钱都是傍晚忙完了才来，这次看见账房早早的开了门，便赶紧来领了钱了事。

接着来的是婆子们，除了在厨房烧火做早饭的实在走不开，其他大多都是管收库的，无需早起，也没甚要紧，只要到点准时应卯便可。于是她们一来，你推我搡的，调笑斗嘴的，嬉笑怒骂的，远远的听着，好像小院足足装了百八十口子人在打擂台。

最后来的才是丫鬟们，她们先得服侍完主子和管事姑娘们梳洗穿衣，用毕早饭，然后看主子姑娘们一时半会儿没吩咐了，才能得一会儿功夫过来领钱。

账房里，兰舟在门口坐镇，看着众人分了先来后到的次序，然后将名字报给簿记。

簿记分别从花名册、账本和记事档中找到这人的名字，然后将基准月钱，为何恩赏，恩赏几何，为何扣罚，扣罚多少一一唱给这人。

待这人确认无误，簿记便将月钱总数唱给司币，司币将钱给这人。最后，这人在账本上自己的那列按过手印，才算出了一份月钱。

因小厮们都是在外厅伺候，往日即便有恩赏也是客人单给，很少由府中另出的，也因支应客人都是择选的稳重可靠之人，也鲜少有扣罚的。因此，他们的月钱大多数都是一份基准月钱，是所有人里最好算的。

丫鬟们长年在公主和管事姑娘们跟前伺候，一向是谨小慎微惯了的。便是有个别毛手毛脚的，挨过几次打，吃过两次罚，也能记着教训，真是教训不了的，也会被惜宁卖了出去，因此丫鬟们的月钱也大多是一份基准月钱，不算磨人。

最难算的是婆子们的月钱。她们守着库房，管百样东西，但凡有虫蛀鼠咬，火烧水淹，破损老旧等照顾不周之处，都得她们照原样描赔。

管碗碟盘子的，管丝绢的，管纸张的，哪个月不得赔点钱，他们的月钱算起来本就比别人复杂许多。再加上这些婆子们上了年纪，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拖家带口的，一文两文钱都像要了命。因此哪怕账房将恩赏扣罚唱的明明白白，她们也要站在跟前反复核对，生怕短了一星半点的。

这其中最难缠的是孙婆子。这孙婆子三十出头的年纪，家里有个长年卧病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得了心衰血亏之症，从此便轻重活儿一概不能碰，一使力便大喘吐血。

众人说孙婆子还年轻，劝她早日改嫁脱了这火坑，不料她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任谁来了也劝不动，还辗转托人在公主府找了看桌椅板凳等大件木器这样的轻省活儿。早上做饭熬药后出来，白天在府里做一天工，傍晚回去接着照顾病人。家里一应吃食用药，只靠孙婆子一人苦撑。

许是长年劳心劳力又无人分担，孙婆子的性子逐渐变得刁钻古怪起来，不但在银钱上越来越斤斤计较，素日也常因为一点小事与人起争执，惹得众人既可怜又厌烦。

孙婆子见众人不爱搭理她，心里更加苦闷，不知何时染上了爱吃酒的毛病儿，日日在腰间挂一个酒袋子，得空儿便拧开盖子喝两口。

库房管事的见她总是一身酒气，说了她两次，谁料她不但不理会，反而因吃酒屡屡误事。这月竟忘了在木器周围放除虫的药袋子，以至于白蚁横生，蛀坏了几条椅子腿儿，管事的便按照府里描赔的规矩，扣了她两百文钱。

又因上月库房进水，孙婆子醉酒没能及时清理，沤坏了半个花架子。管事的看她实在不像样子，念及她家里艰难，不忍狠心辞退，便只好在记事档上添了一笔，让账房在本月将孙婆子的月钱降一等，从每月三贯钱降至两贯带五百文，好给她一记教训。因此，加上蛀虫的扣罚，本月应当实孙婆子两贯带三百文。

账房将此番如数唱给孙婆子，孙婆子一听见钱少了七百文，便如剜心一般难受，当下便不顾众人都在场大吵大闹起来，非说记事档冤枉了她。

簿记只是按记事档所述加减月钱，并不管上面记着的事情为真为假，因此便告诉孙婆子，让她有异议，只管去找管事的问清楚，账房管不着她说的这个。

可那孙婆子哪里肯依，站在簿记面前又哭又闹，非把这七百文要过来不可。

簿记被吵的头疼，只好看向兰舟和柳莺。兰舟和柳莺正要过来说服孙婆子，不料突然又有一个婆子冲进来，扯着柳莺的衣裳也要讨说法。

这婆子是管收茶碗茶碟的，说账房算错了账，她是二等仆役，每月领三贯钱，上月因丢了套碗碟，被管事的扣了一百文，如今应当给她两贯钱带九百文，怎的只有一贯八百文。

因这婆子才刚领了钱没多久，簿记和司币还记得她，闻言便也争辩道，“才刚已经唱给你听了，你也按了手印，怎一回头反不认了？”

婆子嚷道，“你们说话声儿跟蚊子哼哼似的，哪里听得十分清楚。不过是素日相信你们，这才按了手印去了，要不是我掂量着轻了，竟不知道是你们昧了钱。”

簿记和司币算了一夜的账，今早又起了个大早，本就困得头疼欲裂，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被说昧了钱，一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也冲那婆子嚷道，“谁昧了你的钱，不过是一贯钱，谁稀罕你的，没听清楚就按手印，要怪就怪你自己，可别浑赖别人。”

“你们算错了账，还有脸了？”

“你说谁算错了账，你再说一句试试？”簿记和司币最听不得“算错账”这种话，当下忍不住火气，纷纷撸起袖子，要给那婆子两拳尝尝厉害。

兰舟和柳莺见两边要动手，正要上去拉架。没想到又冲进来两个外厅伺候的小厮，也吵着说账房算错了钱，说他们是一等仆役，每月五贯钱，怎的到手只有三贯。说罢把三串钱掷在桌上，让司币自己点点。

院里的众人看屋里闹哄哄的，都挤到门口打听，看究竟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账房算错了月钱，便一片哗然。领了钱的赶紧低头重新清点，没领钱的凑在领钱的身边议论纷纷。不多时，又有七八个人一脸气恼的挤到账房门口，高声冲里面喊道，他们的月钱也算错了。

这下，院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当中有个当了十几年差的婆子，见此便火上浇油起来。

“老娘我在公主府干了十几年活儿，什么盐没吃过，什么事儿没见过，就是从来没见过账房算错月钱的。”

“何止算错了，这不还误了一天吗。我看就是新来的这个什么柳姑娘闹的，往日春明姑娘在时，那账算的又快又准。这个柳姑娘一来，月钱不能准时了不说，还能把这么多人的算错了，竟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

“平日在咱们面前，他们下巴颏儿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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