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促到狂的颤鸣中,薛平津咯咯地笑起来,他的手指因频繁进行滑音,已经鲜血淋漓,血珠将琵琶弦都染红了,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好像感到不到那股疼痛一样。
终于,平阳侯松开抓住薛绰衣袖的手指,脑袋无力地垂下,当薛绰放开他时,他庞大的身躯缓缓地滑倒在地面,抽搐几下,不动了。
他死了。
而这时,薛平津也停下了拨弄琵琶的手指,他低垂下头,散落的长盖住他的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薛绰走上前,蹲下来,轻声问道:“摩诃,你怎么了?”
薛平津缓缓地抬起头,薛绰看到他眼中的泪水,猛地一怔。
薛平津从哥哥眼里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他眼神恍惚地抬起手,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惊慌道:“兄长,我不是,不是……”
他竭力想解释什么,最后却还是垂头丧气地轻声喃喃:“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应该很恨他的,可是他真的死了,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反而闷闷的,也不是说难过,就是心里不舒服。”
听到弟弟语无伦次的解释,薛绰心里叹气:摩诃和我不一样,他还有正常人的感情。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别想那么多,把父亲安葬后,我们就出和江都王会合,你想不想小如意?我们马上又要再见到他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薛平津破涕为笑:“对,我们去找小如意,上次让他逃跑了,这次一定要抓住他,再也不放开他。”
他擦干
眼泪,一张娇艳的芙蓉面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眼中满是期待,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和兄长说出了怎么可怕的话。
薛绰笑容莫名:“我会让小如意和我们永远在一起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请表妹帮我们一把。”
安抚好薛平津后,薛绰让侍女伺候弟弟先睡下,自己只身前往表妹的院子里。
来到表妹的房间时,侍女让他先在茶室里等,说表小姐还在梳妆。
薛绰坐在炕上,慢条斯理地等待,趁这个机会好好随意打量一下这个表妹的房间,通常情况下来说,一个人房间的装饰摆件会表露出他是怎么一个人。
房间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整洁,没什么亮点的摆件,唯一看得过眼的便是墙上挂的字画,是陶潜的归去来兮图。
薛绰不由地挑眉:似乎简朴得有点过分了。
他这个表妹姓周,闺名梵音,是吏部尚书周敏的庶女。
平阳侯夫人出身大族,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嫁给了平阳侯为妻,妹妹则嫁入了河东名门周家,所以,周梵音也勉强算是薛绰的表妹。
周梵音正值桃李年华,虽是庶女,但生得端庄娴静,又是唯一的女儿,早年想要和名门周家结亲的不在少数,她从前定过两次亲,但前两任未婚夫都因各种原因早逝,一来二去,她便传出了克夫的名声。
周夫人和他姐姐一样,都不是多慈爱的人,后来也没有为她再挑选夫婿,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直到淮南王一派动政
变,周家提前得到消息,好险在武安侯率兵洗劫周府前离开了京畿,周敏带妻儿前来投靠薛绰,甚至有想把周梵音许配给薛绰的想法。
薛绰从前对这个表妹印象不深,他也就在周家人刚搬来的时候随意地看过这位表妹几眼,只记得她身量比寻常女子都高一点,长相也算是出众,但总是低垂着眼皮,很少抬起头让人看清她的模样,显得很不起眼。
她住在卢府这段时间,也很少出门,久而久之,薛绰都忘记家里还有这个表妹,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周敏隐晦地跟薛绰提起,想把周梵音许配给他,他才开始认真观察这个表妹,这样一看可不得了,他敏锐地现她的真实身份。
这其实是个男人。
平阳侯荒淫好色,年轻时喜欢把自己的爱妾打扮成俊俏公子,把男宠打扮成妩媚动人的女人,他经常把打扮好的娈宠带到自己的宴席上,让前来参见宴会的宾客猜测他们的真实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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