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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共这么大点地方,连跑上楼都省得。十多岁的孩子反应过来,一扯嗓子、急赤白脸地冲楼上喊了一句:
“妈——季大哥来了!”
而后,他的脑门上被赏了颗爆粟。
季庭柯没有留情面、没有收住力道。他故意叫对方吃痛,随即淡淡地斥:
“你叫错辈份了。”
“该叫叔叔。”
郝响不依,他一手捂着头,另一手、主动将梨接过去了。
男孩子这个年纪,是流行“认老大”、“拜把头的”。
差了辈,没那味儿了。
郝响一路掸着自己牛仔裤上的灰,直到勾勾绕绕地领了季庭柯、往最角落的单元门去。
绛红、猪肝色的扶手,水泥砌的楼梯,走两步、台阶上立了个半举着锅铲的女人。
郝响叫“妈”。
季庭柯则叫她:“嫂子。”
楼道闷热,女人腕处带了蓝格布的袖套,她擦了擦手上的油,不适应地捋了把垂发,分毫银丝蹩脚地藏起来。
她对季庭柯挤出个勉强的微笑:“你还是叫我杨婷吧。”
给让出空地,迎进门:
四方八仙桌上,只有一碟俊儿肉,一碗炒猫耳朵、一道玉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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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儿肉是西山当地的俗称,其实只是道猪皮冻。猫耳朵形同猫耳,是一道面食。玉谷叶用玉谷叶子挂面糊、下油锅,又叫沾片子。
杨婷给添了双筷子,招呼季庭柯坐下。
她要去做点荞面配沾片子,季庭柯不肯。男人细细的筷子尖头捡起玉谷叶,
他说:“天天在面馆里,天仙也腻了,今天换个淡口。”
叫“郝响”的小孩儿胡乱扒、塞两口猫耳朵。摇头晃脑地,也学着季庭柯:“腻了、腻了”。他爬下桌子,蹲着去拣季庭柯带来的香梨。
皮也不削,垫脚站在矮凳上、梨浸在水龙头下,很小心地拧出一小股水,瞎抹一气。
他抱着梨啃,一整圈儿的门牙印。剩下的半碗猫耳朵被罗婷倒进自己碗里。
季庭柯看了眼郝响,极淡地弯了弯嘴角,“你才多大,也能吃腻了。”
郝响两颗门牙从梨里拔出来,他肉秃秃的指头摸着牙印,严肃:“就是吃腻了。”
季庭柯放下了筷子。
他往椅背上松松靠着、指指自己:“那如果,是到叔叔打工的面馆里来吃呢?”
轻描淡写地:“或者,叔叔给你点外卖。”
郝响脸一垮,他把“鱼加面”叫成“鱼鱼面”,严肃地拒绝。
杨婷打圆场。她刮着碗底的番茄卤子、抿着嘴:“鱼加面——我是会做的。”
“你季叔叔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吃的就是鱼加面——这一晃好几年,都忘得差不多、都记不清了。”
季庭柯藏在桌下的腿细微地动了动,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把眉心。
郝响问:“真的吗?”
季庭柯没有否认,他说:“嗯。”
“的确、过了太久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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