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琏从躺椅上醒来,也快到晚膳时辰,换过一身衣裳,来请他去用膳的跑腿小厮也来了。
林如海夫妻待他的确很好,他这间小院处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紧靠着大花园,林家从姑苏来,打理出的园林小巧精致,堪称一步一景,贾琏往府内可赏江南园林之美,出了小院往前行几步便是临街角门,去府外则车马出行极为便利。
晚膳在正房用,因林家人口少,贾琏尚未加冠,黛玉又不过四岁,并未分席。
丫头来报贾琏过来时,黛玉正歪在贾敏怀里撒娇,小人儿此时还不是丧母后那般瘦弱模样,身量虽比常人纤细些,眉目之间也可瞥见些未来的仙姿玉貌。
但此时还是奶呼呼的圆脸蛋更加夺目,加之黛玉穿着一身银红小裙,衬得脸蛋愈发白嫩,端的是玉雪可。贾敏摸摸闺女的头发,温和笑道“你琏表哥来了,还不快起来见礼”
黛玉吐吐舌头,坐直身子,转瞬间便成了礼节俱佳的世家贵女模样,贾琏走进屋里,先给贾敏见礼,贾敏笑着叫起,又指着黛玉说“这便是你表妹了,学名待她启蒙之后再取过,如今唤着乳名黛玉的,黛玉,还不见过琏表哥。”
黛玉便站起身来,给贾琏见礼,贾琏忙又回礼,贾敏着贾琏明明一个好俊秀男儿,此时正和一个小奶团子礼来礼去,不由得笑出声来,“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嫡嫡亲的兄妹,快来坐下,等你姑父来,我便叫摆膳。”
及至坐下,贾琏又问“昨儿姑母不是说黛玉妹妹有些咳嗽,如今可好些了”
“正吃着药呢,她自来这样的,打会吃饭起就开始吃药,说来怪我,我生玉儿时已是三十多,不知喝了多少汤药才有的这孩子,做娘的身子不好,她又如何康健起来”贾敏说着又叹口气。注1
黛玉听得贾敏如此说,把小脑袋靠上贾母的胳膊,脆生生辩解“哪里怪得了妈妈呢大夫都说了只需慢慢养着便好了,妈妈玉儿,”黛玉嘟嘟嘴,示意贾敏自己的小圆脸,“开春以来玉儿胖了好些呢”
贾敏果真伸手轻轻刮了刮黛玉的小奶膘,“你再胖些我才放心呢”
贾琏坐在一旁带着笑静静着母女俩互动,他在现代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到了这儿,亲妈也是早早没了,想必还是如老贾琏之前所说,他们这种泥做的人物,天生天养都是没有母子缘分的。
不多时,林如海进了屋,贾琏与黛玉都站起来迎接,四人安安静静吃过饭,一时间只有轻轻的碟盘碰撞声,用完膳,丫头撤下饭菜,贾琏却没等到上茶,正奇怪时,贾敏说话了,“琏儿莫急,你姑父说饭后要过一时饮茶,对身子方有益处呢,这倒和咱家里不一样的。”贾敏刚说完贾琏就想起来了,原著里黛玉进贾府,第一回在贾府用饭,还在心中感叹和林家规矩不同,需得慢慢改过。
想她那时,刚没了亲娘,小小人儿戴着母孝远赴京城,一个人进了荣国府,哪怕样样不习惯,对身子不好,也只随着贾府的习惯改过,实在是可怜。贾琏回忆着原著,不由得投了些怜的目光给黛玉,黛玉正安静地待在母亲身边,察觉到贾琏的眼神,有点摸不着头脑,小手指在桌子底下绞了绞,决定还是问出来,“琏表哥为何我”
真真儿是钟灵毓秀人物,贾琏把语气放到最温和,开口逗黛玉,“表哥咱们小玉儿可吃饱没有玉儿的小脸吃完饭有没有再长胖些哩”
“哪有那样快表哥你长这样大,怎么不知道这长高长肉,都不是一餐一顿的功夫嘛”黛玉鼓了股腮帮子,小奶音清亮可,做一幅大人模样说教贾琏,反逗得席上几人哈哈大笑,就属林如海笑得最大声,他笑完还要添油加醋,“玉儿这话说得有道理,只是你表哥是大人,这一碗饭太小,他吃了方不出来长肉,我们玉儿这样小,吃了一碗饭,怎么也不出来长肉呢”
黛玉当真认真思考起来,包子脸皱起眉更像小包子,三个大人更加欢笑,黛玉这便知道是爹爹戏弄于她,瘪瘪嘴倒没哭,眼神从三人身上来回逡巡,还是选了起来最好欺负的贾琏,故作凶狠地威胁他,“表哥长这么大,定然也是很多个一碗饭堆起来的,是也不是”
贾琏差点被小黛玉萌翻,闻言赶紧收了笑,板着脸认真严肃的回答黛玉“正是,表哥比玉儿多吃了13年的饭,才长这么大哩。”说罢,还是没忍住,笑开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王府,家下人热热闹闹挂着艾草与菖蒲,大厨房也忙乎着包粽子,王熙凤早起去给叔父叔母请安,叔母留下她说话,王太太带着笑道“倒是巧了,今儿正好初五,倒收到琏儿寄来的信,喏,这是给你的,还有贾府送来的节礼,里头有一个锦盒子,说是琏儿指定说要给你的,我听着里头叮呤咣啷的,许是什么玩意儿,你拿回去慢慢罢。”
王熙凤大大方方谢过叔母,接了信和锦盒往回走,平儿跟在她身旁,开口打趣“瞧咱们姑爷,多重姑娘您,刚走那天特特写了信来,这一封算着日子,怕是行了一半路程,便寄了回来吧”
王熙凤轻哼一声,“我帮他查出那么大的亏空,他惦记着难道不应该么若是不写信来,我才要教训他呢”平儿着王熙凤用最娇嗔的语气说出最凶狠的话,只觉得赏心悦目,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琏二爷和自家姑娘相处,每回见到,她内心都在偷偷激动,但她又确定,自己对琏二爷并无男女之情。若是贾琏知道,就会告诉她,你这是嗑上c了,而且还是正主发糖,一线速嗑
王熙凤回到房里,先了信,果真是在行船路中寄来,他说愿她端午安康,明年他们成婚了,端午前后定然找时间带她去放纸鸢。然后随信附了几片鱼鳞来,得意洋洋地告诉她,这是他钓到的最大的几条鱼身上的,然后花了三页纸分别叙述做法和味道
凤姐儿拿着沾满鱼腥味的信纸不知所措,本来她自上回开始和贾琏通信之后,都把对方寄来的信独独收进一个木匣子里,她还给木匣子放了她亲手做的香囊,她低头散发着幽幽淡香的木匣,又手里举着的鱼腥味信封,果断开口“平儿,再找一个木匣子来”顿了顿,她咬着牙,“要上了漆的樟木匣子,一丝味儿都透不出来的那种”
安置好信,凤姐用胰子使劲洗了又洗手,才去锦盒子的东西,一打开,金光闪闪,一盒子金银铸成的小福粽,个个指肚大小,玲珑可,王熙凤着一盒子金银,笑着轻斥一声“俗气”
林府端午,气氛有些凝重,上午贾敏正在安排过节事宜,黛玉也放了假,贾琏正在房向林如海讨教行商之事,她便去弟弟,顺便给弟弟系上她亲手打的百索子,哪知一进房,便见弟弟躺着的脸憋的通红,她赶紧叫奶娘把弟弟扶起来,又去通传其他人。
不一会,一家人都聚在了阳哥儿房中,小小的人儿半靠在床上,双眼紧闭,急促呼吸着,贾敏正用调羹蘸了参汤抹在阳哥儿嘴唇上,参汤本不应该喂这么小的孩子,只是这会儿一阳哥儿要不好,大夫还得半刻方来,贾敏只得冒险一试。
小半刻,大夫挎着药箱急急进门,拨开阳哥儿口舌眼睛了,只摇了摇头,又对林如海拱了拱手“小公子这病的久了,如今身子差,猛药受不住,缓药拖不得,我竟是没法子了。”
贾琏站在门口着贾敏一边掉眼泪,一边固执地往阳哥儿唇上蘸参汤,林如海立在桌旁发怔,黛玉则靠着床柱子掉眼泪,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开了口“姑父姑母,玉儿,琏儿有一事未告知,年初我狠病了一场,据我爹说是太医都摇头了的病,谁知我竟从生死之间打了回转,还得了神仙梦中授课,虽说主授些行商之事,但医药方面也讲了些,阳哥儿这,可否让我试试只是不能示人。”
林如海顾不得去挑贾琏话之真假,当场扶起来贾敏,又抱起黛玉,深深了一眼贾琏,便出去了,关门时冲贾琏说“琏儿,阳哥儿好歹,姑父都记你的情。”
贾琏其实昨日来过阳哥儿,他着像小儿急性咽喉炎造成的喉头肿大,已经偷偷背着人给阳哥儿用了一回他在现代屯的激素药喷雾,没想到这会儿突然严重了,他要把当时给村里老人准备的制氧机和雾化器用上,也不知什么原理,反正这拿出来的东西就像当时那个电热水壶一样,没电也能用。
鼓捣小半个时辰,眼见着阳哥儿终于安稳了,呼吸顺畅些了,他抹了把汗,走到门口冲外头喊,“阳哥儿现下没有生命之忧了,但我还需再两日,这两日给我备些正常饭菜,给阳哥儿备些米汤,粥油类便好。”
说罢,也不管林府众人作何反应,只自顾自坐回床边,时刻关注着阳哥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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