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纂显然没把棚屋内零星几个破衣烂衫之人放在眼里,大咧咧推我进入,按肩让我坐下。门边有个伤残之人欲避不及,挨他一脚踢出棚外。
但我毕竟从小曾跟家翁四处流浪,一进来便觉情势不对。此前我本想从门外溜过,却被师纂揪入。师纂刚找张桌边坐下,就掴旁人一巴掌,驱其挪身避让,口中大呼小叫:“伙计呢?拿酒来!”旁边一个衣衫褴褛家伙手捂伤脸,瑟缩着回答:“伙计刚才给踢出去了。”
师纂甩掌掴开衣衫褴褛家伙,端他跟前那碗浊酒过来饮了一口,皱眉唾出,将酒汁喷了我一脸,恼哼道:“这酒太差!”拿碗浇洒酒水在伤处,咧了咧嘴,投碗掷打那个翻跌桌边的衣衫褴褛家伙,提脚踢股,吆喝道:“你去帮我抱墙边那瓮村酿过来尝尝!”
因见那衣衫褴褛家伙爬起欲溜,师纂拿了张凳子扔去,掷击腰背,打翻在门边。我实在忍不住,揩脸问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师纂大刀金马地坐在那里,昂然道:“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一直在相国府当主簿。为了看住邓艾,相国派我到他帐下一路盯着……”我掏巾拭面之余,摇头低叹:“这就难怪了……”
“你什么意思?”师纂抬手捏我嘴腮,掐着说道,“坐在我旁边,却要站哪队?相国最看重立场,你既然跟着我,臀股可别坐歪了。不然我让你跟那些可怜虫一样,挨揍满地乱爬……”
话声未落,突然闷哼一声,面色似变。我随他目光转觑,只见后边有个脏兮兮的小矮子不知何时悄凑过来,伸着头问:“什么相国?谁认他?作威作福惯了,自以为了不起是不是?”师纂咬牙抬腿,踢小矮子跌撞灶台上,小矮子后背着火,犹自嘶笑道:“这是蜀地,咱不怕你们!”我忙要勺水浇熄小矮子衫沾之火,师纂一脚把桌边的水罐儿踢开,按我坐近其畔,似自忍痛说道:“先帮我拔出来。”
我愕问道:“拔什么?”邻桌有个脏脸家伙抬手指了指师纂背后,见我犹似不解,师纂搐颊低哼道:“不长眼睛么?我挨戳了。”我伸头瞅其后背,果然看见有一把短刀插在脊上。我不由讶问:“怎么回事呀?”师纂拿起一张凳子,抡打灶边着火蹦跳拍衫的小矮子,忿道:“这家伙干的,说话间竟然捅了我一下……”
忽然又闷哼一声,咧开嘴巴转觑往旁。我随其惊怒交加的目光投眸望去,只见有个侏儒儿从桌下飞快爬开,却留了把刀子插在师纂腰腹。
有乐从门外伸脸看见,不由颤摇破扇,惊啧道:“三国时候真是太危险了。打个尖都被人拿尖刀捅一身……”
“这还用你说?”师纂提脚乱踹,踩得侏儒儿哇哇叫,啪的一下踢去有乐那边,撞了个满怀,倒在门外。师纂忽又痛呼一声,勉强转头看到腰后又嵌了把刀子,有个烂头小家伙从他后面急爬而开。师纂痛怒交加地伸脚猛踩,烂头小家伙满地乱爬,钻去邻桌底下。师纂咬牙拔刀,嘶声说道,“竟然偷袭我来着,不让人消停……”
话未说完,整张桌子掀起来打在他脸上。邻桌那脏脸家伙操刀扑去猛戳之际,另外两三个破衣烂衫之人亦同时掀桌,亮出斧钺,跳脚乱踢,连桌带椅,劈头盖脑抛投而至。我趁师纂忙于应对,一时没顾上拉拽不放,匆促避开,但见那小矮子在灶边拍打不着背衫所沾之火,我从旁提桶浇水洒去,试着帮他灭掉。待看其脊犹有余焰窜冒,我就拎他起来,扔进墙角的水缸里。小矮子见有刀光闪近我颈后,便从缸里伸臂拽我急退,咧开牙齿残缺不全之嘴,叫嚷道:“只杀那大块头!拿回宝刀东皇太一,费家的人恩怨分明,要对付的是洛阳鹰犬,给老百姓出气。”
随即转头打量我,问道:“你是不是?”我在缸边瞠然道:“是什么?”小矮子泡在缸里,冷哼道:“看你跟那帐房先生显似亲密,却算是司马家什么脚色?”师纂在桌下挣扎着伸头申辩道:“我是主薄,并非帐房先生!”小矮子在缸中蹦跳道:“你就是个算帐的,帮司马家族干了多少吸食民脂民膏的事情?甭管你究竟是什么出身,既拿了蜀地的宝刀,还到此擅作威福,我们就要跟你算帐!”
眼前忽然寒光毕显,师纂削裂撞头压躯的桌板,刀芒交掠,斫翻围戳之人,犹未靠柱稳躯,腹下忽又挨了一斧,低眼瞅见烂头小家伙从他脚边急爬而开。师纂怒拔嵌腹之斧,追劈数下,烂头小家伙撞破棚壁,钻蹿出外。师纂投斧击去,烂头小家伙在外边叫了声苦,急扑入水。小矮子掏出弹弓,啪一声发石丸子打在师纂耳后,迸溅出血。师纂转身怒挥一刀,小矮子缩头入缸,并没劈着脑袋。
师纂再挥一刀斩裂水缸,猝见其势凌厉,我忙挪身闪开。小矮子随着水撒而出,迳往暗处扑跌爬窜,其甚灵活,师纂连戳不中,小矮子着地翻滚,避去我后面。
我正望门欲溜,小矮子从我后边发弹弓又啪一下打着师纂眼角,石丸儿碎迸开去。师纂抬刀怒指,朝我喝叫:“让开!”
小矮子又拉弹弓,啪一下发石丸儿打在师纂额角,鼓起一个大包。师纂叫苦不迭,更愤然伸刀逼近,我兀自不知所措,有乐从门外伸脸瞅向师纂腹间,摇着破扇说道:“我看你都快流肠了,还是别太激动,坐下来歇会儿罢!”我不禁诧望道:“咦,有乐你怎么会在外边?”
有乐未及回答,便被撞去一旁。伤残之人从棚边的竹筐里拽出一把大弩,搭矢急射。师纂抢先挥刀,劈砍接连飕射骤至的弩箭,快步上前,一刀斩在伤残之人肩头,连弩一起斫倒门边。伤残之人以硬弩格挡刀锋,竟犹拉弦乱射数矢,皆失准头。有乐在门外躲来避去,口中叫苦:“我不过想来吃个早餐,为何被射?”
师纂按刀摧压,斫弩断弦,伤残之人臂膀亦将不保之际,先前那个摔出门外的侏儒儿从一堆柴后爬出,跳上高处,扯掉檐下悬晃之帚,说道:“打烊了!”有乐在旁纳闷地伸眼而觑,只见侏儒儿从帚柄末梢抽出一支尖刺,有乐摇了摇扇,惑问:“这是什么?”侏儒儿攥握在手,说道:“分水蛾眉刺。”随即一扑向前,从后边跳上师纂背梁,拿刺猛戳。
伤残之人趁机以弩乱打,师纂连挨数下,头破血流。爬在他肩后的侏儒儿也遭击懵坠,师纂得以摆脱,一刀扎透伤残之人胸胁,提足将侏儒儿踢开。有乐欲避不及,被侏儒儿撞翻在地,手拿的破扇飞出,打在师纂后脑勺。师纂横刃抹断伤残之人喉管,转身怒觑棚内拉弹弓瞄准的小矮子,忿道:“又偷袭我一下?该到你被收拾了……”话未说完,眼角倏挨弹丸儿一击。
师纂怒冲进棚,不意周围又爬起数个破衣烂衫之人,带伤围攻而上。师纂挥刀砍杀之际,小矮子拿起灶里一根着燃的木柴,扑到师纂背梁上,烧他叫苦不迭。侏儒儿抱住滚过门边的酒瓮,投去砸打。师纂撩刀砍迸飞砸而至的酒瓮,浆液四撒,浓烈的酒味弥漫开去。旁边有个没死掉的衣衫褴褛家伙也拿酒坛子投打,随即又捡起一个罐子,举起来砸去,师纂一刀撩砍,连罐带头劈裂而开。
有乐拾扇伸来挡在我眼前,从棚壁破裂处探脸进来,说道:“这里没尖好打了,赶快走!”我依言欲溜往棚外,但见师纂不顾满身酒汁淋漓,转刃反搠,戳小矮子贯穿刀尖,抬躯而起,连甩几下也没甩掉。小矮子手拿燃烧的木柴一迳乱打,棚子着火,烧了起来。
竹楼上依栏观看打斗的人见火势四处蔓延,不安道:“下边的棚子着火了。”我跟随有乐跑过来,师纂绰刀追奔在后。眼见我们急要援梯而上,楼栏边张望之人纷欲阻拦,有个披罩麻布的汉子敲着后边一扇门说道:“打过来了。”
我边爬楼梯边望,只见数人跳窗而出,在外边低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接邓将军从后边离开……”没等我看清楼上怎么回事,下边有几个破衣烂衫之人纷持削尖的竹篙从梯后乱搠,师纂挨扎痛叫,挥刀劈篙,梯子没几下亦遭削折。
瞅着竹梯在脚下渐要摧裂无余,我和有乐正感惊慌,怎奈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师纂坠落之时,有乐与我悬空发出惊叫,只见长利钻进破棚望了一眼,又跑出去搬来一张陋梯,伸近旁边,招呼道:“跳过来这边!”我和有乐跳到陋梯上,听闻下边厮杀声大作,低头瞧见一伙戴着乌油油斗笠之人披罩竹胄,涌进棚里见人就砍。长利慌忙爬上梯子,身下跟着一个挥刀乱砍的乌笠家伙,追攀而上。
有乐见不是事,忙推我急往上爬。披罩麻布的汉子在楼栏边俯望道:“田章的手下杀过来了。”脸面忽中数箭,倒栽而落。有乐边攀边瞅,咋舌儿道:“这样就‘翘’掉了?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他是历史上的谁……”
“人生转折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楼下有个披氅乌黑油亮的束髻男子据桌而坐,搁下硬弩,取碗自斟自饮,在厮杀混乱之间旁若无人的说道,“遇到司马懿,可以说是邓艾一生的重大转折。此前讲出身,他谈不上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出身。论门阀,他没门阀,要人脉没人脉,连话都说不清楚。凭什么跟钟会比?钟会从小就才华出众,年少之时已拔萃于太学,自幼跟着司马师两兄弟厮混,钟家与司马氏门当户对,要什么有什么。邓艾却同钟会互相看不上眼,一见面就彼此纳闷。然而我更纳闷的是,两人为何都栽在这里?”
长利爬在陋梯上憨问:“你是谁呀?”有乐忙拉他上来,不安道:“想是田章。跟随镇西将军钟会伐蜀,钟会派田章等部将从剑阁西南方向直取江油,行军不到百里,田章先攻破了蜀汉伏兵三个营垒,此后钟会让田章随征西将军邓艾袭渡阴平,江油守将马邈率兵伏击田章,却被田章击败,并攻占江油。他很能打,你别招惹为好……”
我见那些破衣烂衫家伙瞬即淹没在潮水般涌至的乌笠之人围戮骤密的身影当中,有个小矮子背上插矛,边爬边惨叫。未及多瞧,一张麻布飘覆在我头上,登时眼前昏暗。
“什么东西?”我慌忙抬手欲揭罩头之布,下边有根钩矛伸来,勾住我腰间所缠的藤条,要拽我坠落。有乐攀上楼栏,拉住我不放,拽扯之间,我腰间一松,先前缠束裤头的藤条断掉。我拉住将褪之裤,懊恼道。“裤子又要掉了……”
长利扑腾过来,避开追在后边挥刀乱砍的乌笠家伙,抱柱憨望道:“你里面还有一条大短裤呢,怕什么啊?”有乐掀开袍裾瞅了瞅,随即拿扇微摇,说道:“粗略一看,似是‘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在自家院子里晒出来过的同款式样,然而钟会给你的这条属于精心缝制的丝绸袴,并非道南阮家那种不好意思挂出来晾的粗布短裤。钟会对我们太好了,这条裤子具有历史意义,以及纪念价值。你回去须交给我收藏,我要拿到我妈妈她们那边岩屋村供奉衣带冢的潮州祖祠挂起来祭祀,因为它随时提醒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乌笠家伙追砍过来,跳撞柱子上,一头磕个结实,懵坠而落。有乐转面寻觑道:“什么声音‘笃’的一响?”长利跳攀高处,俯身抄接飞过来的瘪笠,拿起来瞧,憨笑道:“斗笠撞瘪了。”有乐瞅着撞柱家伙摔落,摇扇说道:“好斗有什么好?你瞧头上的斗笠扁成这样了,有多难看……”我正要攀过楼栏,陡感身子一沉,撞柱家伙伸手拉住我的裤子,急要攀援而上。
我仓促提住褪落的裤头,有乐也来相助,拽臂不放,伸头瞅见撞柱家伙扯着裤腿往上爬,有乐啧一声,忙教育道:“你不要这样,自己失足还要拉人一起堕落。阿鼻狱里罪加一等,处境这么悬你还执迷不悟是不是?做人要脚踏实地,君子不立于危垣之下,何况女人随便套着的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狗急跳墙,真能蹦跳多高?一床被子睡不出两个人。那是因为里面先有两个人,而你属于多余,还要硬挤过来……”撞柱家伙扯着裤子悬空叫苦道:“闭嘴,我不想摔死!”长利憨望道:“下面没有多高。”说着投出瘪笠,撞柱家伙猝挨掷打,捂眼痛呼,另一只手仍不放开,被我连踹几脚,亦没法踢他松手。
我正感窘迫难当,从罩布下边瞥见那个小矮子爬到墙角,反手拔出扎在腰背的矛,痛呼投出,飕的戳在撞柱家伙腰下。撞柱家伙吃痛仍不松手,小矮子拾弩搭矢,颤抬而射。撞柱家伙腹下嵌箭惨叫,手拽裤子不放。小矮子靠壁找箭无获,在血泊中无奈坐望道:“这样还不放手,真就没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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