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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要去腾格里沙漠附近的梅格达雪山拍几张雪山全景照片,我不太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我叫涛哥陪我去。涛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用完早餐,我和涛哥准备了一大堆食品和饮用水,以及一些备用物具。涛哥的司机把我们送到腾格里沙漠的入口处就不能再走了,路太陡,又窄,无法通行,我们只好以步代劳。涛哥的司机说,我们什么时候需要他回来接送就打他的手机。路太难走了,我的身体素质绝然没有涛哥的好,涛哥是百炼成钢,而我就不行了,走了一小段就直喘粗气。我们在一块巨大而又光洁的岩石上休息了一会,喝了一点水,涛哥听我讲了一些我上次和自豪他们去西域游玩时所碰到的种种奇遇。想不到涛哥对西域有着和我一样的感受。西域确实是一个忧伤的地方,涛哥说。我们继续赶路,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梅格达雪山。我让涛哥在一旁休息,我拿出相机,安装好我的防寒镜头,摆好我的三角架,从不同的角度,不同距离拍了好几张梅格达雪山的全景照片。我吃了点东西,看时间尚早,又要求涛哥陪我一同前往腾格里沙漠拍一些沙漠风光照。我喜欢沙漠风光,酷爱沙漠摄影,春夏秋三季的沙漠风光我都已经拍了,现在就差冬天的沙漠风光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
在去腾格里沙漠的路上,我又一次巧遇到了流浪者。远远的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靠在电线杆上,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近一看,果然是流浪者。依然是破旧的牛仔,依然是蓬乱飘逸的长发,只是他手上的那把伴他走天涯的吉他却不见了。我们走到流浪者的身边,他也没有反应,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仍然没有反应,他似乎在睡觉。我又推了一下,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流浪者的长发罩住了他的脸,从头发空隙里透露出来的眼神和面容表明他是多么地憔悴和虚弱。
我曾想到他说话竟然如此的吃力,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一句话说完。
他说,你说得对,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馒头和咸菜。
我说,你的吉他呢?
换馒头和咸菜了。
我要给他食物和水,他拒绝了。他摇摇头,没用了。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流浪者说完了这句话就垂下了他的头。
他死了。涛哥摸了一个他的鼻息,沉重地说。
开始在路上,进行在路上,结束在路上。一切美丽而残忍。我说。
涛哥叫了几个过路的村民,给了他们一点钱,叫他们把流浪者埋了。
我为流浪者流下了一滴珍贵的泪水。
流浪者,另外一个世界,你可走好。
这是我对流浪者说的最后一句话。
腾格里沙漠浩渺无边,我来到腾格里沙漠立刻被一种悲壮的情绪所包围。脚踩细软的沙粒,放眼望去,漫漫黄沙,萧瑟竟终古,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凛冽的风吹打在我干燥的皮肤上,我用镜头四处追寻大漠的悲壮之美。历经风沙锤炼的胡杨,孤傲地挺立在天地之间,寂寞而又执着地等待远处模糊的红柳的影子。厉风在辗转,把胡杨塑成愤怒抑或呐喊抑或哭泣的姿态,千年不倒。悲哀的是,这些历经血泊洗礼的胡杨最终只能沦为老百姓灶中的枯柴,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它抗争的肩,领悟它风蚀的美?天地无语,胡杨亦无语,除了是一种姿态,还是一种姿态,千百年来与它长相厮守的唯有风沙。岁月流逝,它的生命留在了永恒的时空里,狰狞的枝杈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远处依稀可见几个凄凉的墓冢,一堆堆的白骨是英雄的忠还是牛马的怨?抑或是一个孑然漂泊的风中过客?我遥想着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富饶之地,只是因为千年的浩劫才使昔日的辉煌成为今日的废墟,掩埋在黄沙中的古老的城市在悲凄地呜咽着什么,是骁勇善战的铁骑将军还是至死不渝的情感?残阳滴血,断肠人在天涯……
我把涛哥一个人留在一棵胡杨树旁,让他与他忧伤的箫声为伴,我踏着涛哥忧伤的箫声,忘乎所以向沙漠奔去,我用手中的相机凝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瞬间。无限风光在远方,比远方更远的远方像一块巨大的磁场把身如铁屑的我轻而易举地吸去。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被地平线吞没,刺骨的寒风像刀片一样割在我的肌肤上,这时我才猛然醒悟,我已经走得太远了。我回头一望,早已没有了涛哥的身影。我想循着原路返回,可我的足迹早已被风抚平。我不知道我身在何方,我不知道我要去向哪里。一股强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四顾茫然。我不知道我是否在沙漠的中间,我的四周一望无际,没有一点参照物,我不敢迈步,我怕我再迈动一步我就会永远迷失在这片沙漠里,永远葬身于这片沙漠里。天渐渐黑了下来,沙漠的温度骤然下降,又是酷寒的冬天,我冷得全身剧烈的战栗,我感觉我的每一根发毛都竖了起来,冻成无数根细长的冰针,刺得我伤痕累累,鲜血直流。我开始呼唤涛哥,可我的声音是那么苍白无力,茫茫沙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我喉干舌燥,再也喊不出声来,可我仍然没有听见涛哥的回应。我开始绝望,恐怕我今生今世再也走不出腾格里沙漠了。我又冷又饥又渴又怕,不断涌出的泪水立刻被化成冰粒。我想,我再这样下去,不要三四个小时就会被冻成一具僵尸。为了抓住存活的每一线生机,即使我已经全身乏力,我仍然要坚持在原地不断地活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我有前方突然出与一团舞动的火光,紧接着我听到了涛哥呼唤我的声音。是涛哥!一定是涛哥!涛哥脱下他的外套,把一只衣袖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用随身带的火机点燃衣服,然后竭尽全力旋转着挥舞着。我看见了希望的火光,那舞动的生命之火和涛哥旋转的身体在我眼里成了一出绝美的舞蹈。刹那间,我全身充满了力量,向着那团火光奔去!我一把抱住了涛哥,抱紧了涛哥!我叫涛哥抱着我,抱紧一点,不要放开我,我太冷了!我情不自禁地去亲吻涛哥,想以此来驱散彼此全身无处不在的严寒。我的两片干裂的唇一触到涛哥两片干裂的唇,一股钻心的疼痛侵入我和涛哥的骨髓,我们终于感到了一丝温暖从对方身体散发出来。涛哥也不再有所顾忌,把我抱得更紧了,淋漓尽致的释放着二十多年来对我的如天山雪莲一般纯洁的情感。这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一天。涛哥说。
我太累了,我在涛哥的怀里睡了过去。涛哥坐了下来,坐在冰冷的沙地里,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盖在我冰冷的身体上,然后就静静地抱着我,用他的力量温暖着我的身体。涛哥想生一堆火,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漠里,去哪里找胡杨呀,涛哥不得不取消了这个念头。涛哥也很累,涛哥其实比我更累,从我走失的那一刻起,涛哥就没有停止过寻找我的脚步,没有停止过呼唤我的声音,没喝过一滴水,没进过一粒米,即使在见了我之后,看着我在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时,他仍然骗我说他已经吃过了。比饥饿严寒更可怕的倦意向涛哥袭来,涛哥用手指掐着自己的身体,用疼痛来驱赶倦意。他知道他绝对不能睡,绝对不能睡,一旦睡过去,我和涛哥就会葬身于这片渺无人烟的荒漠里。于是涛哥强打起精神,用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紧紧地抱着我。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涛哥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背心,我挣脱涛哥的怀抱,涛哥僵硬如铁的身体就重重地滚落在地。我急了,使劲地揉捏涛哥的胸口,使劲地叫唤着涛哥的名字。涛哥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他的双眼。涛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亮子,你拿着食物和水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你沿着这个方向,也就是晚上北斗星的方向一直走,不要回头,你就会走出这片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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