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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煞惨笑一下,转身就走,布袋煞拦住他道:“哥哥,你的伤还没治呢?”木偶煞摇头道:“我报仇心切,杀人太多,这龙须针也是报应。”举步欲走,布袋煞眼泪汪汪,死拉他不放,木偶煞用力一挣,面露痛苦,身子剧烈颤抖,徐徐坐在地上。
白衣女走上前来,叹道:“你别逞强了!”伸手把了把脉,沉默时许,问道:“师父,龙须针用什么法子才能起出?”吴常青冷哼一声,两眼望天:“我说不管就不管,你有本事就自己治啊!”
白衣女呆了呆,默默坐回桌边,一手托腮,苦苦思索,布袋煞两眼死盯着她,一颗心悬得老高。
白衣女幽幽叹了口气,忽道:“只好行险一试了。”从旁边的医匣内取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和一小块磁石,自语道:“龙须针被血脉带动,所行途径合于经脉运行。嗯,这位姊姊,令兄中针是什么时候,什么部位?”布袋煞想了想道:“该是昨日寅时左右,中针处只有哥哥知道。”木偶煞缓过一口气来,喘息道:“内关穴附近。”
白衣女凝视地上日影,左手把住木偶煞的脉搏,右手掐指,低声吟道:“甲己辰戌丑未十,乙庚申酉九为期,丁壬寅卯八成数……”众人见她举止古怪,不觉议论纷纷。吴常青盯着少女,神色凝重起来,捧着茶碗,忘了喝下,心知白衣女正据种种征兆,结合脉理推算龙须针所在方位。
人体血气无时无刻不在运行,勃兴衰弱均有一定时刻。龙须针被血气冲激,循行快慢,与气血盛衰有关,又因各人体质不同,盛衰的时间也各有不同。有人白日精神,有人却是夜猫子。因此缘故,龙须针的方位极难把握。
白衣女口中念念有词,心中默默推算。过了良久,念到:“戊癸巳午七相宜,丙辛亥子亦七数”两句,忽地探出左手,将磁石贴在木偶煞肩头的“巨骨”穴上,右手小刀切入肌肤,一股血箭自创口中射出,嗤嗤溅入泥土。
这一番推算大耗心力,白衣女伸袖拭去额上汗珠,轻轻喘气道:“姊姊,你……你看针儿可在血水中么?”布袋煞在血中摸索片刻,拈起一枚细逾兔毫的小针,尽管细小,却有手沉之感。她见大患得除,眉开眼笑,真有不胜之喜。
白衣女歇息片刻,坐回桌边,写了张方子道:“针在经脉中存留太久,虽说勉强拔出,经脉却已受损,按此服药调养,以免留下病根……”她说完这话,气息更促,身如晚秋之叶,瑟瑟发抖,忙又掏出玉瓶,倒出两粒药丸服下。
布袋煞奇道:“活菩萨,您……您身子不舒服么?”白衣女缓过一口气,说道:“不碍事,我这病是痼疾,向来如此!”众人听说她也有病,各各诧异。布袋煞瞪大眼说:“活菩萨,您这么大的本事,怎么治不好自己呢?”白衣女还没回答,吴常青怒道:“屁话少说,好了就滚你妈的蛋!”布袋煞瞪了他一眼,怒道:“若不是看菩萨的面子,我非把你……”吴常青冷笑道:“把我怎样?”
布袋煞不便与他翻脸,忍气吞声,向白衣女谢过,扶着木偶煞离开。这时一个病患走上来,正要坐下,忽听吴常青说道:“今天不看了,以后再来!”那人目瞪口呆,身子半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吴常青拂袖而起,对白衣女道:“你今日身子不妙,不能操劳了。”白衣女不敢违拗,正要起身,众人纷纷叫嚷:“咱等了几天啦,行行好吧!”“是啊,菩萨一走,又不知几天才出来,我这病不能拖啊!”一时乱哄哄闹成一团。
吴常青勃然大怒,破口骂道:“他妈的,自私自利,莫过于此。谁都想着自己,怎就没人想她?她的病比你们这些狗杂碎难治百倍,她的命也比你们金贵百倍!滚,都给我滚……”白衣女叹道:“师父,我这会儿好多了。我这病发作越来越频,过了今天,不知明天在哪儿?看几个算几个好啦!”吴常青一愣,恨恨歪倒在竹椅上,闷着头自顾喝茶。
白衣女招呼病患坐下,把脉问诊,或用针灸,或开药方,若有不明之处便向吴常青询问。得了辛酉时分,众人陆续欢喜离开。梁萧见人群散尽,才与怪老头上前。
白衣女又服一粒药丸,她面皮极薄,始终低头,不敢正眼看人。梁萧走到桌边,呆呆望她。他身量长足,兼之满面风尘,吴常青一时没能认出,见他呆立不动,不耐道:“有病就看,没病滚蛋!”白衣女忙道:“你请坐!”梁萧依言坐下,白衣女搭了搭他的脉,沉吟道:“这位先生,你没病啊!”
梁萧叹道:“我有病的,你再仔细看!”白衣女摇头道:“我看不出来,嗯,你平日有什么不适?”梁萧凝视着她,眼鼻酸热,徐徐说道:“我时常挂念一个女孩儿,听人说,这病儿叫做相思病!”
白衣女仓皇缩手,颤声说:“这……这病我可不会治!”梁萧叹道:“那女孩儿人很好,身子却不好,也不知这两三年,她那痼疾是否好了些?”白衣女身子一颤,浓浓的血色自耳边升起,雪白的脖子也浸红了。
梁萧苦笑一下,又说:“那天我被迫离开,她哭得那么厉害,也不知会不会伤身?也不知她还犯冷么,头晕么?更不知她还吃不吃那名叫金风玉露的小丸子……”白衣女缓缓抬起头来,只看她面容瘦削,肤色莹白透明,透出淡淡青气,眉如笼烟,眼窝微陷,更显得双眼极大,泪水若断了线的珠子落下,颤声说:“萧哥哥,你,是你……”
梁萧眼眸潮润,想要伸袖给她拭泪,又嫌衣袖太脏,只得用手给她抹去眼泪,但觉入手棱棱,忍不住道:“晓霜,你更瘦啦!”
花晓霜似哭似笑,身子一晃,忽地昏了过去。梁萧慌忙将她扶住。吴常青茶兴正浓,没有留意二人动静,忽见花晓霜昏倒,飞步抢出,眼看梁萧挡到前面,想也不想,伸手便抓。梁萧肩头一沉,卸开他的爪势,急道:“吴先生,我是梁萧!”
吴常青一愣,认出他来,脱口叫道:“你没死?”梁萧道:“我当然没死!”吴常青不及多说,摆了摆手,接过花晓霜,给她服下药丸,又以金针刺入‘人中’、“维会”两穴。过得片刻,花晓霜的胸口渐有起伏,双眼才睁,脱口就叫:“萧哥哥!”梁萧应声上前,花晓霜紧握他手,颤声说道:“我……我不是做梦……”话没说完,眼泪又滚落下来。
梁萧叹道:“不是梦,不信你拧拧手,看痛也不痛?”花晓霜依言拧手,吁了口气说:“真不是做梦呢!”梁萧不觉哑然失笑,花晓霜也是羞惭,面红过耳,轻笑起来。她笑容极美,绽颜一笑,满林杏花也失了颜色。
吴常青冷眼旁观,怒哼道:“又哭又笑,什么玩意儿?”又白梁萧一眼,“臭小子,你没死么?很好!省得小丫头闷闷不乐,哭……”花晓霜叫道:“师父……”吴常青哼了声,将“哭哭啼啼”四个字收回,又说:“臭小子,你来这儿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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