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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谧第二章 （第1页）

第二小节·白夜。

视角：安玥。时间：北京时间十月七日，第四十五天。

地点：太平洋西部、联高海大附中分校。

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很纠结，因为不知道到底需不需要人来陪着我一起……

这是我不知道第几次一个人出来捕捉实验材料了，说是习惯了吗？实际上也就只是妹妹走了以后才慢慢习惯的——但是也不能说不习惯，因为妹妹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跟着我一起出来……

纠结的原因呢？有人跟着我出来固然是好的，但是有别人跟着我一起出来，我就要一直注意着那个人的安全，因而不能一直专心于捕鱼，而且船上的淡水和粮食就要多带一些，燃油就要跟着增加；要是没有人跟着一起出来，我就要独自忍受这种苦闷和无聊——但是至少不至于伤害到别人，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别人跟着受苦……

我在这个时候，总是会想起郭川，那是我们这座城市，每一个人都会讲给自己孩子听的人。他就是这样，驾驶着一艘小船环游地球，打破了白人垄断的记录。他是中国不间断帆船的第一人，但是2o16年失联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那时，大家一定都对他抱有一线希望，因为他曾经也被海盗劫持过，他在那次回到家乡以后，仍旧是一如既往地亲吻大地……

能够玩这项运动的人，不光需要极强的体力和耐力，还需要长期地忍受一望无际的海洋带给自己的绝望感和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的孤独感——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能明白那种感受，每天早上起来看见的，都是几乎没有差别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耳边一直重复着的，是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这种连续不断的声音永远不会停下，而且刺耳得让人彻夜难眠。能够带着的粮食，也只能让人勉强饿不死，始终处在饥饿的状态。而郭川还有幽闭恐惧症，就这样，在大洋之上不断地漂流，用自己的身体驾驶着并不好操作的小型帆船……

这样想来，我的处境其实也并不孤独，虽然子凡和妹妹她们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的周围还是有不少要好的朋友。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我的支持，支持着我在这样的大洋之上连续四五天依旧保持清醒……

还有，我坐的船也并不是那种小帆船，而是一艘有三匹动机的小渔船。船上也有厨房和冰箱，有娱乐设施——虽然我不看电视——至少沙坐上去还是软软的，抽湿机也一直很好用，隔音效果也不错，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也不至于一直听着没完没了的海浪声。

而现在，我正在鱼群的上方，鱼群正打算经过这里，而我则打算抓上来几条研究……熟练地把渔网撒下去，然后再把渔网捞上来，趁着这些鱼还活着，就把它们放进了储藏箱里面养着。这样的动作，我也已经机械性地做了三四天。只不过，今天我的心情有些许的不同，我今天就要启锚返回了，所以清晨才早早起来，捕完最后一网的鱼。

返程将会快不少，因为不必走两步停一下去捕鱼，可以把航开到最快，然后默默等待到达母港的时刻……说起来，我今天早上起来光洗漱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做点什么好呢？

对了，刚刚补上来的鱼里面有一条是鲅鱼，上岸的时候因为气压的原因已经死了，那样一来就没有研究的可能性了……大早上就吃鱼啊，会不会有些油腻了？

不管了，鱼放久了会坏掉，要是在船上坏了的话会很麻烦，还是解决掉吧。

我走到锅沿上，回忆着泡菜炖鲅鱼的做法，然后往锅里加了料子，正好可以把船上的冰箱也清一清，里面的泡菜要是放久了，味道可是比鱼坏了还要难闻好多的……

好了，这样一小锅就煮出来了，面片代替掉没开袋的大米，金针菇也基本上放进去了，一锅炖出来味道很不错……要是有点饮料就好了，我回忆一下，好像是有饮料的，就在冰箱的下一层——既然想要清理冰箱，那么这些饮料快过期的也就都喝掉吧，反正一个人，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搬着椅子坐在小船的甲板上面，眼前是小桌子，桌上摆着小煤气炉子加热着的锅，旁边摆着的鸡尾酒饮料打开了一罐……这样的生活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令人向往，自己捕上来的新鲜鱼肉和自己做的菜，顺便还喝着自己喜欢的饮料……没有人来打扰，能和外界交流的很通畅，船上也有自己的淡水和燃油，偶尔回陆地上面采购一下……【注曰：此处依旧一语成谶，纵使心有他物，仍旧走向此路？】

只能说渐渐爱上这样的情况了，要是能有自己的朋友和妹妹陪着自己在这里生活，那将会更好——哈哈，我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一个人喜欢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享受人生就算了呗，怎么还要捎上自己妹妹和其他人呢？每每总有一天也是要嫁出去，离开我而生活的，不是吗？要是什么事情都放不下，又怎么能继续好好生活呢？

对啊，要是一个人连自己的亲人与自己渐行渐远都不能慢慢接受的话，那真的就只能生活在悲伤之中了……

姐妹就算再好，不也总有分离的一天吗？我要看开，就像是妹妹曾跟我说的那样……

一切都会结束的，但是也包括那样的情感吗？

我想的多了，这一锅鱼可是我一个人吃不完的，想这么多肯定更吃不完了——赶紧吃饭吧，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了。

航行好要好久，既然这样就把这些剩下的留好，等着过会到了午饭点的时候再加上一些水和新菜，重新煮一煮。

其实还是很喜欢这里的，尤其是看到了海上的小岛的时候。我曾经读过东北作家端木树人的一并没有照着韵书去写的《定风波》，据说是当时他在海上游玩的时候迷了路，遇上了一座小岛上面的渔民，渔民带着他和他妻子一起去了岛上住了一晚，而这就是他后来决定隐居家乡不再出门的诱因之一——每每看见海上的小岛，就能感受到那种与世隔绝、然物外的情愫……那种情愫真的是让人感到向往，尤其是经历了一整天的累死累活的工作……

那《定风波》是这样写的：

定风波·岛中

共和国六十三年八月十六，渤海湾中泛舟，失所循，忽逢海中岛民。欣喜，是夜随其归岛，揽此地，心生归隐之意，故数年后果废业归乡。电停，屋中无灯火，电炉亦熄，同行皆狼狈，余与爱妻独不觉。今岁思之，故作。

莫听波涛灌愁声，何妨逐流且随行？小楫白帆甚逍遥，谁晓，一缕薄舟似今生。今朝无关生碎梦，夜冷。洋中行迹正相迎。回天明路已晴，归去，惟余难忘隔世情。

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岛，能让这些人爱得想要住在那里呢？后来再出来抓实验材料的时候，就专门留心看了看小岛，现这些人虽然平时生活很辛苦，但是脸上却总是挂着笑容——那种澄澈的笑容，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就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米饭，一锅再朴素不过的炖杂鱼，一小盅再平凡不过的白酒，就能催生出这么样澄澈的、自真心的笑容。

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心里装的事情很少，追求的东西也很少，心是朴素的，安于这样的生活，只要有了收获就会快乐。

这并不是消极避世，也不是随遇而安，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人类最朴素、最真挚的情感——不需要什么大作为，更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我们从一开始，就只需要这些，只不过无休止的欲望慢慢吞噬了原本朴素且真挚的情感，并悄悄地取而代之……

（作者：我现在有理由去怀疑，我写的并不是小说，而是散文集。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终于想明白——原来是编者把我的散文腾挪插入了第四卷啊！）

想着想着，我就和这座小岛擦肩而过了——渔民们正在捕鱼，休渔结束了一个多月，大的鱼群已经没太有了，但是老练的渔民依旧能够从吝啬的海水之中轻轻抽出那些又大又肥的鱼，然后载在船上回家。这样的技术一代代传递下来，外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窍门，但是他们总是可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鱼群……

我就没有那么厉害了，我找鱼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根据直觉去找，另一个是用船上的雷达去扫描。总之就是没有办法像他们那样精准地找到鱼群，我曾经想要找一位老渔民问问，但是又觉得问人家的看家本领似乎不是那么妥当，于是也就作罢了……

想着想着，中午饭也都吃完了，锅和碗都刷干净，是时候开始考虑在哪个港口靠岸了——海大附中的港口也在一个人造岛屿上面，虽说可以自行决定大小，但是毕竟是给学校用的，不至于太大。要是不提前商量好了，估计会撞船呢……

不对，自从上次那些变异的人类涌入那座小岛之后，这里的船流量明显减少了——很多原来会在我们这里暂时靠岸的外界船只被禁止靠近，所以说现在已经闲下来了……

想得太多了吧，远远地都能望见港口了，是时候减了。

志飞他们正在码头那里等我，这是之前就和我说好了的，他们四位男士对我总是关爱有加，托他们的福，我现在远远没有刚开始妹妹走了的时候那么孤单和恐惧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妹妹和子凡她们以外的人在这里等我。大家那时候都很忙，没有现在这样的长假……

或许，那个时候嫌弃忙碌的我，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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