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相近,习相远注释标题最初发表于2016年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作家、翻译家、批评家高端论坛’。
时间: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地点:广州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几十年前,我是一个初中生,遇上“文革”中全国学校的停课,所有的图书馆也一关了之。但学生们的阅读兴趣仍难以遏止。有一天,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我和几个同学爬墙上梁,摸到校图书馆的上方,破开天花板,当了一回偷书贼。一大包偷走的图书中,有一本叫《红与黑》。
红与黑?是红道与黑道的血拼吗?是一个关于革命与反革命两条路线的斗争故事吗?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本法国小说,与革命和路线八竿子打不着,却居然有令孩子们惊心动魄的爱情与性。从那时起,在我所在的城市,不少图书馆窃案频发,大批印刷物被学生们偷出,进入了民间“黑书”市场,其中包括巴尔扎克、维克多·雨果、莫泊桑、大仲马、小仲马、梅里美、莫里哀、罗曼·罗兰、卢梭、左拉、福楼拜、波德莱尔、兰波、伏尔泰、乔治·桑乃至拉伯雷的作品……这个长长的名单足以证明,法国文学即便在“文革”前的红色中国也蔚为大观。傅雷、王道乾、李健吾、郑克鲁等翻译家的手笔脍炙人口,给读者们展示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学异域,以致当时任何一位文青——哪怕是红卫兵,若说不出《九三年》或《卡尔曼》,都不大好意思在圈子里混。
遥远的法国与中国似有不解之缘。早在一八九八年,由林纾主译的小仲马《巴黎茶花女遗事》,就是第一本进入国门的西方小说。林纾一生并不懂外文,靠助手口译才得以完成一百多部译作。可以想象,那一代人的破冰之举艰苦卓绝。中文是一种表意文字。包括法文在内的西文是一种表音文字。双方基质大异,长期绝缘,凝聚其中的生活经验被一万多公里的距离所分隔,被数千年的不同历史所分别塑造,要实现一种全口径对接实在太难。林纾的一些译句就曾引起争议:“拂袖而去”,欧洲人没有长衫大袖,如何“拂”?“挑灯夜读”,欧洲人不怎么用油灯,如何“挑”?“抓住我的手使劲摇摆”,这一类让后人摸不着头脑的硬译,与其说是出于对原文的误解,更像是文化差异所造成的寻常事故——中国人从无握手这种礼仪,看不懂两手相接“使劲摇摆”大概也情有可原。
在更抽象、更精微的词意层面,中文里的“道”怎么译?英文里的being(是,在,存在,生命等)怎么译?哪位译者对这一类词语不是望而生畏,直到把自己折腾得抓狂?后来,《马赛曲》《国际歌》在中国山地红军那里得到广泛教唱,正像毛泽东“造反有理”的语录在更后来的法国“红五月”学生运动中引人注目——二十世纪全球化进程中的这激情一幕令人惊异。中法两个民族之间,文化性格的近似值明显偏高,堪称一奇。然而后人不难看出,全球化不等于全球同质化。激情一幕终究没有持续太久。究其原因,双方革命者的相互认同,自有文化、历史、社会等方面的深刻原因;而他们之间的相互误解,同样受限于双方在文化、历史、社会等方面的深刻差异。
《三字经》是中国民间妇孺皆知的启蒙读物。其开篇第二句就是“性相近,习相远”,源于两千多年前孔子的《论语》。有一次我访问印度某大学,应主人的要求解释这一句,曾将其英译为peoplearesimilarinnature,butdiverseinculture。即“人们在自然本性上相似,在文化上却多样”。当时我深深震撼和折服于文化先贤这一对人性最重要、最深刻、最精辟的描写,相信即便在全球化时代,这一简洁表达也仍然颠扑不破。就像我后来在一篇文章里所理解的:“人都只有一条命,都只有一个脑袋一个生殖器以及手足四肢,而这一切无论中西并无二致。由此而产生的文化断不会差异到哪里去的。”比如,“勇敢一类美德而不是懦弱一类丑态,在任何一种文化传统里都受到肯定和敬重,没有什么差异可言”。但“在另一方面,人当然也有种族和性别的生理所属,还离不开阶级、行业、社区、国家、地理、历史的种种生存环境,而这一切从古至今都殊分有异,由此产生的文化却实在共同不到哪里去的”。
在这里,“同”和“异”的交织,或说“相近”和“相远”的两重性,决定了文学上可译和不可译的并行不悖,对于文化交流既构成了永恒的动力,也构成了永恒的障碍。眼下,从动漫到立交桥,从快餐到流行音乐,很多文化现象都呈现出更多的全球化风格,相似甚至雷同的面目屡见不鲜,包括有人争相把肤色做白和把头发染黄。即便如此,全球化仍然只是一种全球的“杂种”化,若往细里看,往深里看,这一种“杂”和那一种“杂”,经常杂得不一样,并非那么整齐划一。
比如堕胎、同性恋等议题的敏感性和严重性,差不多是基督教的伴生物,作为特殊的西方文化品种,让中国人不大看得懂。只有当中国读者了解到基督教对同性恋的严厉压制,包括历史上公开动用死刑的迫害,才可能少一些大惊小怪。美国某机构一九九九年评选出《全球同志小说一百强》里无一中国作品,不是因为中国没有同性恋,或缺少相应的文学表现,而是中国对这种行为虽不乏偏见,却缺少基督教的背景,缺少足够的全方位高压强度,相关的逆反也就很难积蓄出巨大能量。从某种意义上说,欧洲历史上揪心的病亡率和低生育率,与中国“人满为患”的国情迥异,则可能构成了这一文化差异后面更为隐秘的物质条件。
同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养一方文学。现代西方人多见社会组织的多元化,对中国式的“官本位”生活经验较为陌生,因此对中国长盛不衰的“官场小说”也不易找到感觉。不论是着眼正面的“改革小说”,还是着眼负面的“反腐小说”,这些读物大多以神秘的官场内幕、紧张的权斗情节、个人的传奇色彩、强烈的世俗关切,汇聚大众的注意力,满足读者的好奇心,有效拉升相关的发行量,甚至持续占据各种书店的畅销书架——在西方的同类书架,这些读物的替代品通常不过是一些警匪、侦探的故事。
由此可见,不同文明之间可通又不得尽通,“习相远”仍是一种持续的制约。无论全球化潮流如何覆盖,歌德所提倡的“世界文学”仍会短斤少两,表里有别,亦有亦无。受制于传统和现实的各自引力,全球文化产出并不能一一对齐,包括各种衰减或放大机制、诱发或屏蔽机制、幻化或扭曲机制,总是会隐伏在文明的纵深,造成不同文化之间某些兴奋点和理解力的错位,造成各种对外文化误读,使人类一次次再度面临精神裂痕。
当然,人们大概不必过于沮丧。事实上,若无统一的标尺,世人就无法测出谁高谁低。若无相同的视觉神经,世人也没法区分你黑我白。这话的意思是,人类对真善美的基本价值认同,作为区分差异的“标尺”和“神经”,一开始就是四海同理天下共约的,一开始就是天生天然“全球化”的——哪怕世界上从无道路、海船、互联网一类交流工具。换句话说,“性相近”构成了辨识“习相远”的前提。林纾甚至认为:“欧洲小说与中国古文义法完全相通。”这种惊人判断至少也说对了一半,否则我们就没法解释翻译的强大动力为何源源不断,没法解释每一种文化对异质文化从来并不缺乏兼容性。作为这种说法的新近证明之一,是出版商业化及其相关质疑正成为当下遍及全球的议题,也几乎是天然“全球化”的——那种商业化,以疯狂逐利为普遍特征,正在支持一种低俗、弱智、势利、虚情假意的比赛,拉出了一道明显的文明下行线,于是独立变成冷漠,怀疑变成虚无,自由变成轻狂,狗血再狗血成了不少文化奸商的吸金利器,几乎印证了半个多世纪前葡萄牙作家佩索阿的警告:“在现代生活中……正确的生活和成功,是争得一个人进入疯人院所需要的同等资格:不道德、轻度狂躁以及思考的无能。”(见《惶然录》,一九九一年英译版)当下宗教之间、族群之间、政派之间、发展模式之间常见的偏执敌意,总是离不开这一类垃圾文化的兴风作浪,比如国人纷纷唾弃却层出不穷的抗日“神剧”,其最大的危害,只能是增加中国受众对日本的厌恶,同时增加日本受众对中国的厌恶。这肯定是军国主义亡灵最为高兴的结果。
不同程度和五花八门的“神剧”化,无论是夸张自我还是社会,无论是折腾恋情还是科幻,作为文化工业的必然产物,正在侵蚀文明根基。这是一个全球性困境。我的很多同行对此都表现出忧虑、困惑、自省以及顽强抗争。毫无疑问,他们当中既有中国人,也有法国人、德国人、韩国人、印度人、阿拉伯人……在这一刻,他们以不约而同的表情和劳作,实现了全球化时代不约而同的精神聚集。
在这一刻,肤色、语种、习俗等都不太重要了,他们也许可以说:
今夜我们都是人。
这个世界有男人和女人,富人和穷人,中国人和法国人,如此等等。但还有一种重要的区分标准:有心肝的人和没心肝的人。这种区别可能比地缘性的文化区别更为重要,也更加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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