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该出发了”重新走出暗处的刘山羊手里拎着自己的毛瑟步枪,腰间的枪套里插着20响驳壳枪,整个人看着就如同一柄出鞘的钢刀。城门口的暗处呼啦啦的站起十几个身影,一行人在刘山羊点过了名之后排着队出城门走了莫约能有半里地,来到了一处隐秘的阵地上。这不是什么正规的防御阵地,只是教导队自设的前哨阵地,是专门给二连这样担任前出警戒任务准备的临时阵地。
在阵地上巡视了一遍的刘山羊窝在沙袋搭建的机枪巢里闭眼打盹,唐城则是拿了块粗布头在擦着自己的快慢机20响驳壳枪。这支20响跟着唐城从上海一路到南京,被唐城拿来杀过日本兵,也被唐城情急之下当做飞镖扔出去过,这支驳壳枪已经成了唐城不可缺少的好伙伴。m1911是罗伯特曾经用过的配枪,唐城对这支m1911更多的选择了闲置,因为它寄托着唐城对罗伯特的怀念和缅怀,唐城不愿意拿它当做一件武器。
驻守在前哨阵地上的二连士兵都毫无睡意,即便是躺着的也都是睁了眼睛傻傻看着夜空,几个睡不着的老兵干脆就揣着香烟拿着零嘴小吃摸到了刘山羊的机枪巢里闲谈聊天,打发着漫长的黑夜。“连长,你说这南京城咱们能守得住吗?”牛娃子满脸油花的啃着个鸭头,一双眼睛却是在看着一脸凝重正在擦枪的唐城。
二连老兵的年龄都要比牛娃子大,年纪最长的刘山羊更是比牛娃子大了能有14岁,可这并不妨碍年仅21岁的牛娃子在唐城面前充大个,因为唐城比他还要小两岁。老兵们平时喜欢开个玩笑,可是此时时刻的他们却是满脸的肃穆,显然牛娃子的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想要问的事情。前边的上海已经败了,接连十几天光华门都放进城里很多的溃兵和难民,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又说要死守南京城,可老兵们在乎的是刘山羊的态度。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老兵们可不希望带着自己打仗的长官和大家不是一条心。“噗”刘山羊把嘴里的烟头吐在地上,头也不抬的说道,“守不住也要守,咱们是军人,大不了就死在这南京城里”刘山羊的回答让老兵们面面相峙,虽说他们早就猜到了刘山羊会如此的回答,可是这话里带着的决然还是令得他们心头发冷。
“别整天就是什么死呀死呀的,不吉利,牛娃子,你他娘的吃第几个鸭头了,你倒是给我们留点呀”三班长邱建功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便岔开话题打着圆场。一直没作声的唐城将压好子弹的备用弹夹收进口袋里,顺便把枪带重新调整了一下,这才抬眼看着老兵们。
“唐长官早就下令把江边的船都开走了,咱们谁也走不了,与其失了气势到还不如在这里死战,兴许能击退日军的攻击也说不定”刘山羊的话说的非常慢,大家都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好的意味。刘山羊的这些消息都是从教导总队那帮势利眼嘴里听来的,虽说刘山羊打心底里看不上教导总队的人,可他也知道那些家伙不会那这件事说笑。
2月前上海大战的时候,国军调了那么些部队开进上海,都没有挡住日军。南京城里虽说也囤了不少的部队,可是很多的部队别说重武器了,就连轻机枪都没有多少,这样的架势死守南京城,稍稍有些常识的家伙都知道有些说不准。可他们是扛枪吃粮的主,既然拿了这份粮饷,就得玩命,尤其是这种时候更是该如此。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也是和弟兄们在一起,就是到了下面,咱们也是一拨的伙计,咱们照样抱成了团打那些恶鬼”一向乐观的李富贵摩挲着脖子上的玉坠子嬉笑不止,可他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谁看着都说是假模假样的。机枪巢里一时间没有了声音,大家都提不起精神说话,只是靠在一起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大会的功夫,手里还攥着一个鸭头的牛娃子倚在沙袋上就扯起了呼噜。
“妈的,这个狗东西就属他没心没肺的,反正是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挨刀货”刘山羊取过盖在机枪上的破大衣盖在了牛娃子身上,自己拿出香烟吧嗒吧嗒的抽着。“你们就记着自己是二连的人就行,别让教导总队的那伙子狗才看了咱的笑话。”刘山羊嘴里叼着的烟头一暗一明的忽闪着,机枪巢里没有人说话,就连唐城也像睡着了一般没有出声。
抽完一根烟的刘山羊依着那挺轻机枪窝缩着身子打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佝偻了不少,本就不是很高大的身形看着更加的矮小,整个人在机枪巢里抱膝缩成一堆不再说话。背靠着沙袋的唐城抽出腰间的刺刀,用指肚摩挲着刀刃,这是他最近最喜欢干的事情,不过还没有被刀刃划破过手指。
唐城到不是无聊的无事可做,他只是喜欢刀刃划过指肚的那种感觉,很特别也很刺激,这是唐城被送去吴姓老者儿媳妇家去养伤之后才有的习惯,唐城每到烦心或是紧张的时候,就总是摩挲刀刃,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下来。
身为军官的刘山羊自己也不知道南京能不能守得住,只是在二团开会的时候,谢承瑞每次都是信心满满,说是南京周围有很多国军的精锐部队,各地赶来的援兵也会源源不断的赶来南京。委员长正在寻求国际上的支持,只要扛住了日军前几波的攻击,等日军积蓄的战力弱下来,有十几万国军的南京一定能守得住。
当兵半辈子打过两次淞沪会战的刘山羊可不是国军部队里那些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军官,谢承瑞的言辞并不能打消刘山羊心里的疑问,既然各路的援军能赶来南京支援,那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拦截来犯南京的日军?为什么非要把战场摆在南京?既然国府已经有了应对日军来袭的把握,那干嘛还要匆忙从上海撤军,直接就在上海就把日本人赶下海多好,也省的那些援军跑来南京那么麻烦。
刘山羊和牛娃子他们一样满是疑问,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连长,而且还是个不被教导总队待见的88师上尉连长。重要机密的东西根本不是他所能接触到的,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尽量安抚住手下的这些弟兄,在日军展开攻击的时候,不至于弃枪逃跑丢失了阵地。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这些弟兄们和日军死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一步也不能后退,不能给二连抹黑。
漆黑的夜里没有一点光亮,阵地上也没有一点声音,大家全都和刘山羊一样抱着自己的步枪蜷缩在简陋的阵地里打盹,二团只说要二连出城担任警戒,却没有说非逼着二连在城外展开搜索。所以,二连的人只要在这处临时阵地睡上一宿,回去告诉二团没有发现异常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相信那些不待见二连的家伙不会半夜摸出来确认二连是不是在阵地里坚守。
算上唐城和九斤,二连现在有17人,刘山羊已经把二连分成了三个班,每个班5个人,他自己和唐城不算在三个班之内。在中华门识破那十几个日军探子,让二连的老兵们彻底认可了唐城的能力,刘山羊把唐城单独提出来算作自己的助手,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倒是在九斤的归属上,三个班长有过争论。
二连现在不缺轻武器,所有的人都是长短枪各一只,九斤甚至还学着刘山羊的样子挎了两支驳壳枪。二连没有重机枪,也没有迫击炮,只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机枪手本来是碾子,可碾子为了留住九斤,已经私下许诺让九斤当这个机枪手,所以九斤的归属便意味着那挺机枪的归属。最后还是刘山羊拍了板,把九斤和那挺轻机枪留在了碾子的一班,大家这才偃旗息鼓不再为了此时争执不休。
盖着破大衣的牛娃子已经睡的嘴角流着口水,九斤的呼噜声更是犹如闷雷,倚在沙袋上的唐城却一直睁着眼睛。谢波留下的战地笔记中有过此类的记录,在行军宿营或是夜间警戒的时候,需要小心戒备,不能以自身远离危险就掉以轻心,否则最后害了的还是自己。
刘山羊他们是从苏州一路开着卡车来的南京,可唐城却是靠自己的腿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上遇见的日军渗透部队就有好几次,更别提遭遇日军飞机空袭的那两次惊险,所以相较刘山羊他们,唐城似乎更能明白正在逼近的危险已经不远。
天快亮的时候,蜷缩了一夜的刘山羊幽幽醒来,见唐城一夜未睡,刘山羊老实不客气的把睡的像死猪一样的牛娃子踢醒,换下唐城睡了一会。“回城”二连在城外一直守到了天色大亮,眼见一夜无事让刘山羊忍不住又把教导总队上上下下给骂了一遍,“妈的,这些狗货就知道拿我们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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