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那亲爱的爸爸已经去世三年了。
爸爸离开的那一天是九月下旬,正是凉凉的硕果累累的秋天。我不知道用怎样的笔墨去记述这样一段令人伤心难过的往事,只觉得在秋天这样一个充满离情别绪的季节,还是禁不住泪湿衣衫。
当时的情景已经模糊了起来,虽说隔了不到三年时光,爸爸的音容笑貌我已然记得不大清晰了。
我跟爸爸二十三年间断地朝夕相处,我奇怪他留给我的记忆并不太多,我们之间的交流更是掐指可数,直到写这篇文章时,我难过得眼泪灌满了眼眶。难道说爸爸留给我的记忆真的如此微薄,甚至零星碎散?
2011年9月23日,爸爸得了急性病症瞬间去世,快得连睡在同一炕头上的妈妈都还迷迷糊糊的,爸爸就去世了。死亡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连身边的亲人都措手不及,这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我知道爸爸一定有许多许多话想要跟我们说,有太多太多不舍牵挂在心头,然而死神并没有给他总结自己人生的机会。
我想,如果是我面对死亡,我一定有许多的话想要给身边的人说,多多少少给这世界道一声别呀!爸爸就这样沉默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光彩夺目、绚烂热闹的世界。
我没有看到爸爸最后一眼,他也没有看到我跟弟弟最后一眼,他孤独地离开了,同时将人世间最大的孤独留给了我们。
爸爸出生于1953年旧历年的3月3日,直至去世时享年59岁,算不得高龄,这样的年纪应该说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然而爸爸直到死亡来到那一刻,依旧肩负着生活的重担,将一生的激情和力量全奉献给了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上。
我的家乡定西常年多旱少雨,土地贫瘠,遇到风调雨顺的年景,地里勉强还有点收成,但也仅能维持一年的吃粮,若想在地里产出点经济,那是不可能的,真可谓“种了一地,收了一斗,煮了一锅”!家里唯一的经济作物就是土豆儿,一年也就能凑乎换一两吨煤炭,过一个不热不冷的冬天。
爸爸一直耕耘在这片黄土地上,无怨无悔,劬劳一生。在我的记忆里,爸爸时常沉默,不怎么爱说话,不曾表达过什么思想。他性格温和,老实本分,从来不跟人有过争斗。
爸爸没读过一天书,只会写他的名字。记得第一次去信用社贷款,人家领导要爸爸签名,他起初谦虚了一阵,说他没读过一天书,实在没法下手。领导态度明确,这字非得自己签不可,不然不能贷款。爸爸逼不过,只好大笔一搦,挥毫泼墨般地将自己的大名涂在了捉襟见肘的表格之上。领导双目炯炯,大看特看,好半天才叹口气说:“你这字写得不错,有个性,再练上一阵,你老人家肯定一笔将大名写到美国纽约的时代周刊上去了。”我一看爸爸签的名字,大有将字大卸八块,再艺术地组合起来相似。
爸爸的名字还是我和弟弟在小学的时候手把手儿教会他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着自己的名字笔画,可见一个从未上过学,不知道汉字为何物的人来说,他的记忆能力实在是很好的。
爸爸虽然没进过校门,对数字却是敏感的,算账那也是一把能手。不过爸爸时常算的是小账,这样的小账一算就是一辈子,也将我跟弟弟算计地长大成了人,没有挨饿受冻,也没缺少一天教育。
关于教育子女方面,爸爸一度坚持民主,他曾对我说:“书你自己看着念,我是啥都不懂,你读到啥程度就啥程度。”
关于学费的事,爸爸从来没有为难过我。记得我上高二那年,上学的钱就是他买掉一只羊,几十斤羊毛,才凑齐的。当然拿着这些人民币的时候,我绝对没有闻到羊的腥膻味儿;后来我辍学了,妈妈一时气愤,才流着眼泪告诉我的。
我忽然决定辍学,爸爸没有表示一点儿看法,他很平静,只是问了句:“你真的想好了?”我说想好了。
在爸爸眼中,我已经是一个能独立思考问题的人了,毕竟我上过学,接受过他不懂的所谓教育。如今我想说,我接受的教育让我在后来的生活一度找不到北,迷惘得要死要活的。
爸爸留给我最深的记忆就是他对我流泪那次,这件事一直在我内心深处铭刻着,也是那次,我才真正体会到他的艰辛和家的贫穷的残酷。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爸爸就是在他有限的能力之下依旧在不断地挖掘着自己的能力,一丝不苟地给这个家默默付出着。而这一切在我没有懂事之前,完全自私地认为爸爸是没能力的一个人,从来不给我买喜欢的想要的东西。
我记得那时候很多人家都淘汰了黑白电视机,买了彩电,我也就让爸爸换彩色电视机。爸爸当然不同意。我沮丧极了,委屈极了,想着那些彩色的画面,我的心更加煎熬了,我流着眼泪哭闹了一会,忽然对他喊:“你是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当然这是我常听妈妈这样说爸爸的,因此记住这句话,便顺嘴吐了出来。
我这近乎咄咄逼人的话和我尖利的嗓音,一股脑儿地向爸爸那瘦弱的佝偻的身体像飞镖般飞去。我完全没有顾忌这句话的份量,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我恨恨地掀起上房的门帘跑到小房里,然后爬到炕上,拉开被子,闷着头抽噎着,哭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就翻开日记本看,几点子泪水还掉到日记本上,字迹都洇模糊了。
爸爸沉默地站在上房里一句话都没有说,作为一家之长,他的权威和颜面在儿子面前滚滚落地,他会不会狠下心来揍死我?
当时情绪激动的我并没有考虑太多,揍就揍吧,这样更能说明当爹的没本事,还恼羞成怒,非男子汉所为。不知过了多久,爸爸居然撩起小房的门帘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坐在靠近我的炕头边。我趴在炕头上假意看书,装作没有看见他,继续任性地酦着情绪。
过了半晌,爸爸用粗糙得像带着毛刺儿的大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手上的老茧还会挂住我的头发,撕扯着我敏感的头皮。一时间我的心就软了,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淌,我心里想,自己实在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呢,一句没本事就否定了他几十年如一日对家庭的巨大贡献,对我们弟兄两个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他的辛苦呵护,我们能快乐地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么?
就在这时候,在我的日记本上莹然地落下一颗眼泪来,紧接着“吧嗒吧嗒”连着掉了下来。那绝不是我的眼泪,那是爸爸的眼泪。他一面抚摸着我的头,一面颤抖着声音说:“爸爸是没本事的人,让我的娃娃跟着吃苦了,我也很想给你买这买那,让你们都高兴,可是爸爸终究能力有限,有些东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哭着握住了爸爸的手,只是说着:“你别哭了,你别哭了···”
除了这句苍白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对爸爸的理解和愧疚呢?我心里说:“爸爸,都是我任性、自私、贪欲无度呀,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常言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连畜生尚且如此懂得情感,我居然嫌弃爸爸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曾在爸爸的心里投下了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头。如果不是我贪得无厌,他就不会起早贪黑,无昼无夜地劳累辛苦,以至积劳成疾,最终安眠在生命围墙之外。
上天若能闻听我的忏悔,将我的话捎带给我那亲爱的爸爸,告诉他,在我心里他是我永远最值得骄傲的爸爸,是我一生最爱的爸爸,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虽说这些话已然毫无意义,但我还是想说,也是我一直想要对他说的话。
这是我对爸爸记忆最深的一件事,至于其他的,都是些零打磨碎的事儿,每次做梦都梦见爸爸在放羊。
记得有个冬天,我星期五放学回家,看到爸爸穿着厚厚的棉袄,头戴着一顶大军帽,蜷着身子依偎在山的坎窝里取暖,一张脸被冷冽的空气揉搓得铁青。爸爸看到我背着书包从路上走来,他绷着青黑的脸颊对我笑笑,然后张开冻得笨重的嘴唇,冒着白气儿说:“回来了!赶紧回屋去,冻死了!”当时我就心里很难过。
爸爸不喜欢出门打工,时常留在家里务农,家里经济紧张得很,每每总是被妈妈奚落。妈妈总是说没用的男人总是窝在家里。我知道爸爸是习惯了这片黄土地,他不舍得时刻离开它。这点是自从我离开家以后时刻想着家里的时候才明白的。
如今爸爸安静地躺在了这片他曾经耕耘过无数次的土地上,我想他也一定很满足也很幸福吧。
每次从远方回来,我都会去爸爸的坟前去跟他说几句话,他爱抽烟,我就点上两根烟,一根放到坟头给爸爸,一根我自己抽着。我望着黄土丘掩埋着的我亲爱的爸爸,凉冷的风吹抚着坟头上的野草,我的心就那么尖锐地痛苦着。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而爸爸却不再管束,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想起第一次偷着抽烟,害怕被爸爸发现的那种恐惧,直到后来我们父子共同抽着烟卷,谈着烟的历史与好坏,这要经历怎样的一段过程呀!
爸爸,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我们分别已经这么久了,你在那边的世界还过得好吗?我们都很好,我也在努力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你就别再担心了,你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了人。
爸爸,我知道你在离开这片土地时有多少的话要说,我也明白你在那一瞬间对自己也做了最后的总结,那就是希望我们都好好地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好好的,这就是你对我们最想要说的话。
如今我们做到了。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罅隙之间并不曾少了对你的怀念,你时刻都活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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