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可知道,凡人生来就有种内心的渴望,一种高于一切的需求,胜过了饥饿,甚于欲望。自我圆满的愿望,毋庸置疑是至高准则。因此,权势的欲望凌驾其上,使饮食与情欲黯然失色。有人会弃美食于不顾,忘却激情的躁动,仅为满足那份掌控他人的炽热欲望。
这正是人性的本能软肋。
李林端坐铁铸高台,与少女并肩,俯瞰这片熙熙攘攘的劳作之海。众多头颅如蚁群涌动,穿行狭窄的通道间,每个人脸上皆混杂着憧憬和愤怒,对上界寄予着期望,又积蓄着怒火,压抑许久的情感急需爆发。
然而,理智之光在此地并不多见,大多人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挣扎不休。清洁蘑菇的短瞬光阴,相比坚固的理智城墙,在这阴暗地城里似乎轻易可破。凡俗之力,面对超越自然的侵蚀,显得如此微薄。因他们自身,已无法分清何为真实,何为幻象。
而雪儿的天赋,则正针对此脆弱心智而生。
初次据点失陷后,雪儿便从地表符文窥得血祭秘法。第二场守卫,李林未行任何祭献,只借符文提示,教给雪儿如何去操控。小女孩,实为关键的角色,轻易掌握符文奥义,成功献祭,获得的能力恰能左右地底世界的意志。她的能力,即心智操控,只消言辞、动作,甚至一眼,便能动摇他人思绪。
常人之心若无弱点,应难以被这般伎俩迷惑,顶多产生少许亲近感。然此处不同,截然相反。
多年在龙麻痹雾的幻境沉浸,他们的精神已是百孔千疮。
毫不费力,只需雪儿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即可令任何地下世界之人意志崩溃,崩溃者,会被种下正义的信仰,丢入据点。一旦坚毅心智全数被摧毁,留下的人如何,便不难想见。如免费的戏剧盛宴,李林和雪儿坐在安全高台,含着甜糖果球,亲眼目睹那整齐劳动的人群突掀疯狂混乱,刀兵相向,曾的伙伴反目成仇。
沉溺迷雾幻象之中,人已与幻化为一体,真假莫辨。他们不再如李林雪儿般彻底摆脱,或生于清宁天空之城。可过往,他们分辨真实与幻觉,如今,却被雪儿的意志迷惘,陷于绝望与癫狂。
万名苦工,成千奴隶,自相残杀,狂乱无边。仿佛面对的并非昔日并肩者,而是生死仇敌。狂热之刀光剑影下,无人发觉那渐渐弥漫的红色光晕与浓烟。
那震彻地心的呐喊,李林所在之位亦可听清。他们心意不坚定,然而无比真切。可这份赤诚的意愿,孕育出最可怕的果。直至最后一人倒落,无人明悟刚逝的屠杀有何含义。
幸存的男子短暂挣扎后,蒸汽匕首贯穿己心,绽出血红花火。
“的确不错的景象。献祭足够了吗?”
“……还差一些。”
面对这场血腥演出,小姑娘低下头细品虚空之音,轻轻摇头,略显疑惑。
“他们说我需要提升邪魔境界才能让父母真正复活……而我一旦踏入那亚空间,不仅是爸妈,所有叔姨也能与我共重生,如大人所言。”
“说了吧,你的主宰绝不会骗你的。”
李林微笑着应答,换来少女微微抱怨的目光。
“变了模样的自己,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地说出口,大人啊……”
“是估算失误,况且实话讲,我并无留手之意。谁能预见,你竟如此招人喜爱呢?嗯?”
“意思是我不可爱,大人就会袖手旁观吗?”
“当然,你若长得一般,我又需要你何用?”
“……那我还要变得更美些才是。”
“好啊,你越美丽,我便越发高兴。”
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李林笑靥如花,目光投向她创造的死亡场地,叹了一口气。
“已有近万人了,还不够吗?继续吧,还有你的部下,今天争取将整个天空之城奉献。都在规划之中。”
继续谈论,满足感,安全感之谜题。
李林抚摩着少女柔顺的绒帽,站起身拍去尘埃,牵上她的手,缓步行进红光笼罩的幽长地道。弥漫周身的雾气益发纯正浓郁,甚至悄然改变了少女的外貌,眼瞳泛起些许绯色光辉,周身显现不明暗红色符文。但雪儿无感其异,安然握住大人的手,脸上绽放了些许释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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