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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宿命安排的小人物（第1页）

正当荣禄与袁世凯还在派人搜寻丁三与逃犯众人的行踪时，丁三已经背着包袱，在夜色中前行，如同黑夜中的幽灵，避开了一队又一队巡逻的官兵，穿过一道道街区巷口，在提督府的人发现自己叛逃之前，就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北城。

走进一个破烂不堪的小院落里，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大群无家可归的叫花子，丁三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生怕惊醒了其他人，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脱掉了身上的外衫，解开了辫子，披头散发的躺在草堆旁。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刺骨的寒风灌进院落，丁三冷得浑身发抖，把自己生个人塞到草堆里，这才稍稍暖和了点，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丁三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的他还是个帮北城的菜贩子刘大叔送菜的伙计，驾着一辆租来的驴车，整日里从北到南，从西到东，谁家里办喜事、丧事、宴会、酒席，他都送，再远也会去送，各个大院里，酒楼里，凡是需要的地方，有丁三和他的驴车的身影，有时路过隔壁李婶家，还会接上翠翠，一起坐着驴车在城里溜达一圈。

翠翠是丁三的青梅竹马，丁三年长两岁，翠翠是个野丫头，李婶早年丧夫，靠着给大户做长工养家，平时也没空管她，这就样翠翠的性格更加张扬了。但是她很喜欢跟着丁三，跟着他赤着脚在溪水里摸鱼捉虾，上树捉知了、掏鸟窝，整日里子在郊外玩闹。

等到丁三长大一些，母亲生病了，丁三就开始给北城的菜贩子、茶馆里帮工。丁三跟翠翠一样，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目前生下他时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养活孩子不容易，所以丁三很小就很懂事，虽然贪玩，但从不让母亲担心，年纪稍稍长大一些，就开始帮母亲干活，今天帮地主家洗衣服、洗碗，明天帮茶楼里送些干柴，忙的季节给人家打短工。菜贩子刘大叔很喜欢丁三这个小子，因为他聪明，勤快，嘴也甜，就让他每天帮自己给顾客送菜，丁三的生活也就安定了下来。

翠翠喜欢粘着丁三，从小粘到大，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了，性子没有那么野了，常常帮母亲给人纳鞋底、织凉席，当丁三的驴车经过时，她就会抱着织好的物件跳上车，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着，聊着，然后在进城的集市街边把她放下。翠翠就在这里摆摊叫卖。等到傍晚丁三送完菜了，再过来接走她。无论丁三是去城南、城北、或者城东、城西，总是能顺路接到翠翠，那大概是丁三这辈子最快乐的几年。

一天傍晚，丁三驾着驴车从接上翠翠，返回城郊，翠翠突然从怀里拿着一块方方正正的丝帕递给了他，丁三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雪白丝巾，上面绣着一汪湖水，水上依偎着两只黄色的鸭子。

“三儿哥，我听人家说鸳鸯是一众生活在水里的鸟，他们是一对的，形影不离，就像我们一样。可是我没见过鸳鸯长什么样子，以前我们在小河里捉过小黄鸭，他们也是一对，我就把他们秀了上去。”翠翠抱着丁三宽厚的肩膀，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丁三看着手中的丝帕，心情复杂，他是喜欢翠翠的，也很享受跟翠翠在一起的时光，可是想到自己如今也不过是个送菜的伙计，心中便不忍心，他始终认为翠翠应该享有更好的生活，可是他舍得眼睁睁看着眼前心爱的姑娘投进他人的怀抱吗？

看着沉默的丁三，翠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我娘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要给我找个男人嫁了。”翠翠的头埋得更深了。丁三的心如遭雷击，但他还是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抓着翠翠的手，身体却轻轻地颤抖着。

送翠翠回到家中，丁三却没有回去，驾着驴车在城郊的路口、村庄里逛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夜幕降临，一轮孤月悬挂在天上。丁三把头埋在溪水里，想让自己冷静冷静。不知过了多久，丁三才驾着驴车回到家中。

目前听到门口的车轮声，急忙打开门栓，对着进来的丁三就是一通埋怨：“你这小三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知不知道让娘有多担心啊？”母亲的眼睛已经浑浊了，抱着丁三时才发现他的上衣、辫子都是湿的，心疼的问道：“你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赶紧进屋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丁三一言不发，跟着母亲进了屋，母亲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白菜炖粉条，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一起吃，粉条是母亲用木薯粉自己压的，白菜是菜贩子刘大叔给的，桌子上还有两碟咸菜，是萝卜干腌的，盘子里五六块玉米饼，和两晚小米稀粥，这就是丁三家晚饭的常态了，肉要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的吃，平时就靠丁三偶尔在河里打的几条鱼虾解解馋，只是这两年河岸上游被官家围了起来，很少能打到大鱼了，只有偶尔漏过了些小虾米。

丁母看出了儿子似乎有心事，只顾在那里吃着饭。平时的丁三饭量很大，今天却只吃了一张玉米饼，连最爱吃的白菜粉条也只扒拉了几口。饭后，丁三终于忍不住开口：“娘，我想娶翠翠！”

“翠翠是个好孩子，可是人家愿意吗？”丁母的眼神光彩闪过，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儿子大了，该娶个媳妇了，可是想到家里的情况，谁又愿意呢。

“翠翠是愿意的，只是李婶那里”说到这里，丁三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丁母看着一脸黯然的儿子，心疼地说道：“既然翠翠愿意，李大嫂那里我去说。”

“娘，我今天去提督府送菜，他们管家让我去给府里当长工，每个月给一贯钱，比刘大叔给的多，我想去试试。”

“那你就去吧，总是这样给人家送菜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第二天，丁三驾着驴车，给刘大叔送了最后一次菜，这次翠翠没有跟着。回来时，丁三对刘大叔说：“大叔，谢谢您这两年对我的照顾，以后我不能再帮您送菜了，提督府的管家让我去府上帮长工。”

“行啊，你小子，有前途啊，可以进提督府，以后发达了记得照顾照顾大叔的生意啊！”刘大叔也为丁三由衷地高兴，并没有怪他，反而给他多结了一吊钱。

丁三欣喜地回到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却告诉她，翠翠母亲说了，翠翠年纪还小，再等一年吧。丁三心想，一年就一年吧，一年也很快就过去了，在提督府一年也能攒点银子，到时候给翠翠一个像样的婚礼，从那天以后，翠翠再也没有坐过丁三的驴车了，丁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翠翠了，等到再见到她时，翠翠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了，面容也憔悴了许多。

丁三这才知道，这些日子，李婶一直把翠翠锁在家里，不然她见丁三，因为她给翠翠说了一门亲事，是提督府赵管家的侄子赵四儿，给丁三一样是提督府的仆人，只是他有一个当管家的叔叔，还是丁三那班仆人的领班。翠翠死活不同意，就被李婶关在家里，直到赵四听说了翠翠和丁三的关系，威胁翠翠要是不同意，就让会好好收拾丁三，丁三在提督府莫名其妙的受了几次伤，都是赵四指使人干的。翠翠怕了，答应了下来，这才被李婶放出来。

丁三很难接受，可是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翠翠舍不得她母亲，自己也舍不得母亲，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忍耐。花轿来接翠翠的那天，丁三终于放弃了。要是赵四能够好好对待翠翠，丁三觉得就这样算了吧。可是赵四是个畜生，娶了翠翠之后并不珍惜，每天变着法地折磨翠翠，经常喝完花酒回去对着翠翠就是一顿毒打。丁三气不过，找赵四理论，反而被一顿羞辱和暴打。后来，翠翠死了，丁三的心也跟着死了，去年，丁三的母亲病重，没多久便不治身亡了。丁三没有钱，家里也没有土地，没法下葬，丁三不忍心把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埋在乱葬岗里，迟迟拖着没有出殡。是大刀王五偶然路过，听说了此事，便将丁三的母亲送到镖局的一块田产里安葬。

那天王五进入提督府探查，撞见了丁三，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计划。赵四不是被王五杀死的，也不是死在那群逃犯们的手里的，是丁三亲手砍了这个畜生的脑袋，自从翠翠死后，丁三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快活过，轻松过，哪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此时此刻也只想好好地睡一觉，睡梦中嘴角也流露出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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