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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生前身后事（第1页）

听到刀斧手的话，谭嗣同这才注意到这个刀斧手，竟然是大刀王五。“没想到临死之际，竟然还能见到你，有劳五哥了。”

王五说道：“不仅我来了，嫂夫人也来了。”说罢，朝着谭嗣同的前方看去，谭嗣同顺着王五的目光望去，此时在罗英和叶秋的护送下，李氏已经挤到最前方，离谭嗣同最近的地方，只是有官兵紧紧守住，一时间过不来。谭嗣同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李氏，想要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却难以说出口。

李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喊道：“复生，你走好！”

谭嗣同听到了，他笑了，然后，人头落地，只有三十三岁的谭嗣同走了。他那看下李氏的最后一眼，仿佛穿过自己的一生。

谭、李两家一个是湘潭的官宦世家，一个是书香门第，两家从祖辈开始交好。谭嗣同与李韵卿青梅竹马，少年时代的谭嗣同英姿飒爽，与温文尔雅的李韵卿宛如一对璧人，成亲之后，谭嗣同游历江湖，拜访名师，寄情山水，李韵卿如影随形，寸步不离。他舞剑，她便静坐一旁认真欣赏，虽然不懂，但不妨碍她欣赏，见到谭嗣同舞剑累了，她会及时送上一杯温茶，替他擦拭热汗。谭嗣同读书时，李韵卿则在一旁刺绣，谭嗣同写诗时，她则在一旁磨墨。人世间的相濡以沫，大抵如是。

青年时代的谭嗣同，感叹山河破碎，国家兴亡，毅然投身官场，后被皇帝器重，调往京师，主持变法。后来将康有为、梁启超、徐致靖、刘光第、康广仁等一众青年才俊举荐给雄心勃勃的小皇帝，等到后来变法逐渐脱离轨道，维新党人急功近利，急于夺权，以至于最终失败。

本来谭嗣同有机会逃离京师，远离故土，但为了变法事业，毅然决定留下来，以生命敲响旧制度的丧钟，以鲜血铺路，激励后来者继续为变法事业而奋斗。他抛头颅，洒热血，忠君报国，最终却对父母妻子有愧。

六君子被处斩之后，其余五人都由昔日的会馆同僚帮助其收尸，谭嗣同的尸首则是罗英三人帮忙收了。刚毅在台上看不清楚，只以为是谭嗣同昔日的朋友，因此并未在意。

谭嗣同等人被杀，梁启超等人逃亡日本，皇帝被囚禁在中南海，“百日维新”运动彻底落下帷幕，。但后党势力并没有放弃对维新派人士的打压，通过维新运动而崭露头角的年轻官吏无一例外或被放逐，或被构陷入狱，或被去职丢官，只有一些还未来得及真正进入后党势力视野的官吏学子并未受到迫害。

收拾好了谭嗣同的遗体，众人也不停留，赶回镖局，王五找来高手匠人，缝合谭嗣同尸首，当夜顺源镖局便为谭嗣同举办丧事。由镖局内部弟子三十六人共同服丧，王五亲自主持，李氏和叶秋作为家属还礼。

谭嗣同与李氏曾有一子，不幸早早夭折，可怜如此英雄竟然无后。镖局以罗英和小武年纪最小，小武年仅十四岁，自愿为谭嗣同守孝，行子侄礼。棺木在镖局停留了七日，由于王五闭门谢客，所以并没有宾客往来，只有几位与王五交情莫逆的武林豪强才能进入镖局进行祭奠。后来在众前辈的暗中施压下，那些想着挑战罗英的江湖高手这几天也偃旗息鼓了，虽然有些不明白所以，但在人家的地盘上总要给别人一些面子，因此这几日顺源镖局门前出奇地安静。

头七过后，李氏想要扶谭嗣同的灵柩回归故里，此时京城四门早已打开，要道封锁也已经解除，维新政变风波过后，朝廷为了接下来的万国比武大会选拔，已经放松了对京城的管制，主持维新的领袖六个主要人物被处斩，梁启超、康有为、徐仁铸逃亡日本，剩一个年近花甲的徐致靖被圈禁在府中，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至于对于其他人的追捕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也都放松了下来。

王五的本意是想先将谭嗣同的遗体火化，然后由李氏带着骨灰离京，以免引人注目。李氏虽然明白王五的苦心，但却坚持要扶棺椁回去，也好让家中亲人再见一面。王五也不勉强，找来医师用药物处理了谭嗣同的尸身，防止腐坏，然后第二天送李氏出京。

此时展初晨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因此乔装打扮，跟随李氏一起出城，一方面可以沿途保护，另一方面，如今展初晨在京城中的江湖势力被铲除，只能暂时出京避难，暗中联络江湖有识之士，以便日后卷土重来。王五又安排镖局中两个伶俐的徒弟沿途打点护送，直到湘潭。

当时学子都感怀“六君子”的遗风，纷纷为其著书立传，谭嗣同的那首绝命诗也不胫而走，激励一批又一批年轻学子继续为变法改革而奋斗，朝廷虽然多方打压，仍旧屡禁不止，“百日维新”运动中提出的诸多改制措施都已被废除，但日后局势的发展依旧深受影响，不断地向西方制度学习，动摇了满清政权的统治。变法中提出的开始新式学堂和京师大学堂也保留了下来，成为朝廷选取人才的重要基地。

经过“流血三日”的北京城，又重新热闹起来了。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总是麻木的，健忘的。虽然没有人傻傻的跑去捡维新党人的血浸泡的馒头去治肺痨，但前几天的菜市场杀头事件依旧成为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当朝廷发布告示公布了维新党人的“罪行”时，无论是短衣帮的穷苦工人普通百姓，还是身穿绸缎玩鸟斗狗的富商士绅，大都对维新党人或者嗤之以鼻，或者口诛笔伐。

茶馆里，一个拎着鹦鹉的胖子正在嚷嚷着，让众人听他讲。这个胖子是满清镶黄旗的，祖上因为有功，有朝廷的荫封，到了他这一代是仅剩一脉，这位仁兄是一不能读书断句，而不能骑马射箭，整日里就知道跟一群京城阔少和地痞流氓一起厮混，逗鸟遛狗，喝酒赌博那是从早到晚，是八旗子弟中有名的不肖子孙。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生的好，家里有祖上留下的田产不说，自己还继承了爵位。只是他不学无术，一无是处，朝廷不肯用他，只是任凭他胡闹。

只听那胖子嚷道：“你们知道前几天菜市口那杀的都是什么人吗？”

“当然知道啊，这不是都发告示了吗？说是朝廷的叛逆。”人群中有人回答。

那胖子叫道：“没错，是叛逆，那你们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这告示也没有详细说啊！”

“嘿嘿，”胖子得意笑道：“这几个人可都是大官啊，皇帝器重的人，可你们知道这些人胆子有多大吗？他们竟然敢密谋刺杀老佛爷。”

“什么？那还得了。老佛爷可是咱大清的定海神针，这不是要亡我大清吗？”

“谁说不是呢？”胖子接着说道：“这些个人为了夺权那是丧心病狂啊，竟然连老佛爷也敢动。天幸老佛爷自有天佑，这些个逆贼的阴谋不攻自破了。要是真让他们得逞，这天下还不是得大乱了。”

“就是，就是！”人群中不断有人附和。

只听那胖子接着说道：“这些个逆党，仗着有皇帝撑腰，搞个什么维新变法，短短几个月就把整个朝廷弄得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这要是给他们继续搞下去，还不知道天下会动荡成什么样子呢？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老佛爷都没有阻止他们，谁知道这些人竟然变本加厉，连老佛爷的注意都敢打。幸亏袁世凯大人明辨是非，及时向荣禄大人检举揭发了这些叛逆，这才让贼人的阴谋没有得逞。”

众人这才了解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曲折，纷纷夸赞袁世凯大人忠心耿耿，大义凛然等等，将荣禄更是夸为治世能臣，当代孔明云云。

这边众人正说的起劲，却没有主要到一旁坐着几个京师大学堂的学生，这几个学生听到对方如此诋毁维新党人，早已经义愤填膺，其中一位脾气火爆的青年，想要高声呵止，刚刚站起身来，就被一旁的伙伴赶紧拉住，生怕他惹火烧身。

只是这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被正坐在桌子上高谈阔论的胖子盯上了，当即笑道；“呦！这还有不服气的。竟然还有人为逆党叫屈？真是想造反呢”众人转过头来才注意到这几个学生。那本已经被伙伴拦住的青年，听到对方如此挑衅，哪里还按耐得住，指着眼前这群人骂道：“谭公他们忠君报国，凭什么被打成叛逆？维新党人变法图强为的还不是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今后不受洋人欺辱？”

青年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确实震惊了众人，胖子可不管这些，当即大怒：“混账，就是你们这帮人天天想着改变老祖宗的法治，才搞得大清乌烟瘴气，现在还敢大放厥词，给我拉过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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