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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殉道（第1页）

正当梁启超极力劝说谭嗣同时，维新派的另一位领袖徐仁铸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梁、谭二人正僵持不下，忍不住开口说道：“复生，卓如，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九门提督的人马刚刚我家，我父亲也被他们带走了，我因为最近一直在四库馆，听到家中仆人报信，这才逃过一劫，听说宋伯鲁和张荫恒他们也都被囚禁了，长沙那边，陈宝箴和陈三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官兵正奔这来呢！”

梁、谭二人大惊，没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连徐致靖老大人都被抓了，梁启超忙道：“复生，时间紧迫，你就跟我们去日本领事馆避一避吧！”

谭嗣同拒绝道：“不，我决心已定，你们都走，我要留下来，皇上让我负责变法的事情，如今皇上身处危难之间，康广仁他们又生死未卜，我不能一走了之，国难当头，就算流血牺牲，我也不能逃避，但你们不同，你们都比我年轻，中国的未来还要靠你们，你们都必须走。”

梁启超苦劝：“复生，咱们一起走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不值得，皇帝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就算一时受挫又怎么样呢？只要活着，总归会有希望的。”

徐仁铸也劝诫道：“卓如说得对，复生，跟我们一起走吧”

谭嗣同颓然道：“卓如，仁铸，自从我们相识以来，为变法事业四处奔波，兢兢业业，不曾有一丝倦怠，我们当年壮志满怀，毕生都要立志于振兴中国，现在壮志未酬，可是维新变法却惨遭扼杀，在这个腐朽到根子里的国家，我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希望吗？今日我们分别，恐怕再没有相见之日了，你们速速离去，远离京城，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一路上多多保重吧！”

梁启超和徐仁铸正待要苦劝谭嗣同，梁启超的仆人赶了过来，高声喊道：“先生，日本领事馆那边来消息了，说是荣禄和袁世凯的士兵已经把北京各处的进出要道都封锁了，要是再不能赶到领事馆，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三人大惊，谭嗣同不肯走，梁、徐二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抛下他独子逃生去，谭嗣同大声厉喝：“大难当头，大丈夫应当机立断，你们是未来的改革领袖，遇事岂能如此婆婆妈妈，我是不会走的，当今世界，各国变法，没有不从流血牺牲开始的，而如今我们中国还没有听说有因为变法而流血牺牲的人，这就是我们国家不能昌盛的原因，现在要流血，那就从我谭嗣同开始。卓如、仁铸，你们走后，希望你们能够矢志不渝，与海内外有识之士共同努力，为我们中国的昌盛而奋斗不息，那么我虽然肝脑涂地，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话毕，将二人强行推出门去，插上门栓，再不开门。梁启超二人无可奈何，只能洒泪而别，往日本领事馆逃去。

二人走后没多久，九门提督的人就到了，万幸跟梁启超他们错开了，没有撞上。此时谭嗣同正在院中，擦拭着手中的青霜剑，傲然而立，不管门外如何吵嚷，只是不为所动。

遥想自己当年寄情山水，任侠使气，也曾闯荡江湖，拜访名师，学得一身高超剑术，也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个青衫剑客名头，后来，感慨国运艰难，奸贼当道，民生凋敝，列强倾轧，便弃了江湖，进入庙堂，立志要改革旧制，整顿乾坤。如今大业未成，壮志难酬，心怀悲愤，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再也忍耐不住，青霜剑尽情挥舞，只唬得闯进门来抓人的九门官吏魂飞魄散，个个手持长刀在手，如临大敌。

虽然深陷重围，谭嗣同却毫不在意，一套剑术舞完，忽然听到一声喝彩：“好剑法！可惜，可惜！”

谭嗣同循声看去，来人正是九门总捕骆云生。不禁问道：“不过抓捕区区一个谭嗣同，竟能劳烦九门总捕亲临，未免太看得起本官！”

骆云生笑道：“谭大人剑术绝伦，谁敢小觑，我若不来，光凭手下这边人，怎么拦得住谭大人？”

谭嗣同道：“我若想走，早便走了，早前不走，便不会走！”说罢，手中长剑一丢，竟然是束手就擒。骆云生没有想到会这般，却也不犹豫，直接命令九门的捕快将谭嗣同绑缚结实，对着谭嗣同拱手道：“谭大人，得罪了！”

谭嗣同面不改色，气宇昂扬，骆云生被他正气所摄，心中好不是滋味，于是问道：“谭大人出身名门，文武双全，本有大好前程，为何要做此等悖逆之事？”

“何为悖逆？”谭嗣同耻笑。

“密谋刺杀太后和朝中大臣，难道不是悖逆吗？”

“中国之主乃是皇帝，当今太后把持朝政，朝中重臣只尊太后不尊皇帝，这才是悖逆！”

“可惜现在大清当家做主的却是太后！”

谭嗣同闻言义愤填膺，大怒道：“正是因为这后宫妇人，目光短浅，庸碌无知，才导致我们这些年来屡战屡败，不断地签订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我中华大好河山，有多少土地财富，能够经得起如此相送？可恨你们这帮人，不思报君救国，反倒甘当爪牙，致使我等维新变法举步维艰，以至于一败涂地。我们若是悖逆，你们也是千古罪人！”

骆云生被他激得面红耳赤，险些无地自容，羞愤道：“我只是个捕快，不懂国家大事，上峰有命，不得不从，至于是非对错，不是我所能考虑的。”

“可悲，可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枉你身为男儿，却是个提线木偶，毫无主张。”谭嗣同冷笑道。

骆云生闻言大怒：“谭大人，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如今死到临头，竟然口出恶言，实在有失风度。”

谭嗣同厉声道：“我为变法而死，死何足惜。只是恨不能看君王图治、中国振兴！如今维新变法虽然失败，但日后必有后来者，我等为变革先驱，热血虽洒，但后世必记得我谭嗣同，不识你骆云生。”

这一番言语直接激得九门捕快满面羞惭，骆云生无言以对，只能下令众人将谭嗣同关进刑部大牢，等候上面定夺。

却说这边，西太后和荣禄以及九门提督等人已经对维新派人士动手，大批参与维新变革的官吏、学生被逮捕，维新派骨干领袖几乎都被一网打尽，只走了康有为、梁启超、徐仁铸等人，历时103天的维新运动宣告失败。

这边说到西太后在颐和园得到袁世凯的密报，命令袁世凯留守天津，带着荣禄等亲信回到紫禁城，直接命令荣禄掌管羽林卫封锁紫禁城，提调京城九门提督并各府官差捕快，封锁京城内外要道，全力捕杀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人士。

“这件事到底是你计划的还是康有为这帮贼子自作主张？”西太后愤怒地闯进皇帝的御书房责问，面对太后的责问，小皇帝此时早已慌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回答：“母后，此事不是皇儿策划的，是康有为他们自作主张，儿子也是知道今天早上从徐致靖和谭嗣同口中才得知的。此前儿子确实不知情。”

“哼！你不知情？”西太后明显不信，厉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要是没有哀家你能坐上这个皇位吗？这些个天你们一直在搞个什么变法改革，把老祖宗留下的法制改了又改，不知道裁撤了多少官员，朝中上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哀家给你压下来，你以为你们真能推行什么新法？非要学洋人那一套，你可知道洋人那一套最终可是要架空我们皇家的权利的。”小皇帝不敢回答，甚至不敢抬头看着太后。

太后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怨哀家，怪哀家把持朝政，对洋人一再忍让，但你们可知道，要是任由你们去胡闹，去对抗洋人，那我大清真的就完了，不要以为一腔热血就能对抗坚船利炮。”小皇帝心中不服，哪里敢争辩，只能附和道：“是，是，这大清当然不能没有您，皇儿可也是全依靠着您呢！”

也不管他是不是言不由衷，西太后怒气稍散，对着小皇帝说道：“你们变法自强也是为国家大事，哀家不是赶尽杀绝，但是胆敢密谋刺杀哀家的那几人一定不能放过。至于你，既是哀家亲妹妹的儿子，又是哀家亲手养大的，无论如何，哀家都不会杀你。”听到这里，小皇帝心中方才安定，但太后紧接着说道：“等哀家处置了这些叛逆，你就去西苑瀛台，以后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出来！”

小皇帝脸色傻白，明白虽然太后不会杀他，甚至也没有剥夺了自己的皇位，但不会再允许自己参与朝政了，这是要软禁自己，想到自己过往的雄心壮志，想到日后漫长的圈禁生涯，小皇帝脚下一软，昏死了过去。

看着小皇帝昏倒，太后脸色变幻，心情也是千回百转，有心疼、有愤怒、有无奈，旋即吩咐服侍的太监去太医院传太医，让宫女照顾皇帝，自己带着随从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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