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之声不绝于耳,引燃的帐篷火光冲天,映红了大半个夜空。
杨豪坐立不安,只希望金军再坚持一个时辰,能等到天亮。然而他知道宋军绝对不会给他们机会,金军以骑兵为主,机动性远远超过宋军,在金国的势力范围内打仗,一旦撤退不及想脱身就难了。为了不节外生枝,宋军一定是想一鼓作气拿下他们,趁夜撤退。
金国太子连连遭遇袭击,小小年纪受到这样的惊吓,已近崩溃。他卷缩在一旁,把头深深埋下。
杨豪轻抚孩子后背,感觉到他在颤抖。“别怕,有大哥在,天亮就没事了。”
太子不语,也许是太过害怕,难以开口。杨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心灵受伤的孩子,不久前还引导他不要记仇,无奈宋军不配合。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杨豪不停的祈祷上天保佑,给他留一条生路,并保证来日定然不负苍天厚望,绝不再虚度年华。
这一个时辰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难熬的时刻,生命不由自己掌握,随时都有可能被夺走,这样处境还不如直接一刀了断自己。也在等待的时候,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必死的人会选择自杀。
完颜达基没有再回来,自从他出了营帐,杨豪再没有见到过他。他一定是在全力组织防守,为了金国太子做最后的一搏。
战斗的声音渐小,久攻不下伤了宋军的士气,但他们还是处于优势地位,不会轻易放弃退兵离去。待宋军稍作调整,重整士气之后,必然又是一番更加猛烈的攻势。
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过去,天边出现一丝白光。
更加激烈的战斗如约而至,淹没一切的兵刃相交和哀嚎声,杨豪可以想见这场围绕金国太子的保卫战有多么惨烈。他再一次向苍天祈祷,抵挡住宋军的这波进攻吧。
果然黄天不负有心人,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过后,战斗的声音再次减小,宋军猛烈的攻势被挡住了。
天色渐渐亮了,杨豪小心走出帐外,一个个疲惫不堪的背影映入他眼里。经过长时间的战斗,这些幸存的战士已经没有多少精力,站都站不稳当,一旦他们放松下来,就会彻底倒下,就算敌人来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反抗,反而会把脖子伸过去,早死早托生。
战士组成的人墙把太子坐在的地方围得密不透风,杨豪看不到宋军的情况,只能凭借想想。宋军一定也是把金人围得严丝合缝,是想把这支金人的队伍杀的一人不留吧。
“完颜将军可在?”杨豪高声喊道,他想知道现在双方具体情况。天已经亮了,看样子金军是冲不出去了。
完颜达基不多时出现在杨豪眼前,一个时辰不见,他更加狼狈和憔悴。“杨大人,进帐说话。”
站在帐内,完颜达基不等杨豪询问,就急切的说了他们面临的困境,“我军两万人,已经损失了一大半,现在能继续战斗的不到三千人,宋军再进攻一次都抵挡不住。宋军人数众多,若他们继续轮番进攻,太子就危险了!大人你赶快想想办法!”
杨豪沉思片刻,“天亮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跟他们谈判。”
“杨大人,你想怎么谈?这有什么好谈的。他们明显就是要来抢太子殿下。”完颜达基是将军,他从来只知道打仗,能用武力征服的,绝对不会耍嘴皮子,他也不会。
“将军只需守好阵地,谈判的事由我去就好。将军可知对方主帅是谁,这股宋军是来自何方?”杨豪想先搞清楚一些情况。
完颜达基摇头,“我从未见过对方主帅,从他们衣甲看不像宋朝禁军,肯定是厢军无疑。不瞒大人,在南营这么多年,宋金两国相安无事,所以我也只知淮河南路安抚使,其余人等具不清楚。”
听到此话,杨豪心里暗骂,金军连灭辽宋之后自信过头了吧,竟然狂妄到了如此地步,连边境守军将领都不清楚,基本的地方情报都不收集,这还打什么仗?他们是要步辽国的后尘了吗?
“依你看,这些宋军就是淮河南路的厢军吗?”
“一定是,此地与宋朝淮河南路接壤,除了他们不会是其他人。”
杨豪点头,“宋军肯定还会进攻,必须在他们下一次进攻前找他们谈判,否则战败的话,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完颜达基看着杨豪,“大人,你想如何与他们谈判?他们现在肯谈吗?”
杨豪轻摇头,“不知道,现在只能去赌一把,成则众人无忧,败那是天不助我。容我换身衣裳,即刻去找他们谈判。”说着便迅速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
完颜达基见杨豪已经准备要出去,太子独自一人,便有些担心,“大人,你这一去太子殿下?”
杨豪看看太子,“太子殿下,你安心休息,属下去去就回,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太子轻轻点头,杨豪和完颜达基的谈话,他听懂了,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杨豪带回来好消息。
“太子殿下保重,属下这就去与宋军谈判。”杨豪向太子施礼之后出了营帐。
完颜达基跟上杨豪,“大人,你就这样去吗?”
杨豪淡淡一笑,“现在也只有如此了,一条命赌一次。”
金军防守严密,好不容易来到两军阵前,杨豪看看把金军围得严严实实的宋军,对方人数实在是多,看样子三倍有余,若他们继续进攻,就算一次破不了金军防守,多来几次的话,金军还是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谈判要抓紧时间进行,否则宋军攻势一旦开始,什么都晚了。
如此想着,杨豪便向宋军高声喊道,“宋军主帅可在?我是金国太子殿下的老师,姓杨名豪。此次以金国使臣的身份随太子南下,巡视汴京,出使宋朝。宋金两国和约在手,相安无事二十年,如今你们无端阻我去路,是何用意?”
停顿片刻,观察了一下宋军,见他们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谈,我杨豪代表金国跟你们谈,否则从此以后,宋金两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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