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血恢复循环,痛觉急遽膨胀,独孤寂本就遍体鳞伤,内力亦消耗一空,连要踏着断层一跃而上,怕也不易办到。
然而,自成功施展〈成灾之剑〉后,乃至亲历旷无象的凝功锁脉之威,某种似将掌握、又难以言说之物在独孤寂胸中逐渐成形。他忽然明白,为何从前兄长总说“内力一点也不重要”。
坠落的刹那间与旷无象四目相对,独孤寂竟能读出其意念,数着旷无象瞬目的次数,知道下一霎眼他将再动锁限,重回主掌一切的天神之位,这一瞬间却仿佛被无尽延长,只有自己丝毫没有慢下,还能赶在旷无象动念之前,出得一剑——意念之至,从全身所有伤口遽涌而出、斜上逆扬的点点血珠,就这么穿透了身前的披氅狂人。
旷无象浑身一颤,身后裹风的人熊银氅忽猎猎飙起,鲜血透背而出,“啪!”在断层岩面上,留下了一片斜斜拉长的完整人形,耷黏滑落的殷红血渍厚如泼漆,如渗膏脂,怕不是用尽了全身之血,才涂成这般模样。
野人摔落坑底,双膝跪地,软软垂,再也不动。
——以吾之血,易汝之血;束命成剑,枵体成空!
这式〈束命之剑〉耗光了独孤寂所剩不多的气力,眼前一黑,径朝坑底坠落,直到一条细铁链缠住他的腰,一点一点将他拉回地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盏茶工夫,有人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面颊,嘟囔著“喂快醒来别睡啦”。独孤寂勉力睁眼,依稀见那人干咳两声,起身退了两步,唰的一声似是打开折扇,装着信步而来,意态闲适,朗吟道:“遍履城山不求仙,独羁花月欲穷年,一罢掷杯秋泓饮,胜却青锋十三絃!”虽换过一身金冠白衫的儒雅行头,嗓音跟那副装模作样的死德性十七爷还是熟的,却不是在始兴庄遇见的僵尸男子是谁?
独孤寂撑坐起来,吐出满口血唾,哼笑道:“早知你是谁了,再装啊孙子!”僵尸男子厚皮涎脸,毫无愧色地收拢折扇,一捋长鬓,含笑拱手。
“这么说就见外啦。若非我适才逆转阵法,给了侯爷一眯眯的空档,这会儿老旷还在串冰棍儿哩。救侯爷一命,就当给您赔个不是,以前的些许不愉快俱都随风散去,莫萦于心。
“饮过水酒,通过姓字,就是江湖朋友了。在下奇宫风云峡一脉紫绶席魏无音,人称‘渌水琴魔’的便是,多多拜上侯爷。”此人正是十年前于天雷砦一役诛灭刀尸蛊王、终结妖刀圣战的六位英雄之一,也是应风色与龙方飓色的挂名师父,风云峡一系硕果仅存的无字辈长老,声名震动天下的“琴魔”魏无音。
妖刀战后,他因遭受重创,武功几近全废,无意涉入山上的派系之争,遂于朝廷赏赐给他的四县封邑里逍遥度日,远避江湖。魏无音的隐居地离始兴庄不远,听说了庄里种种怪异情状,念与龙大方的香火情,携爱徒秋霜色一探,才遇上昨日之事。
魏无音的师兄、也就是失踪多年的奇宫之主应无用,与独孤寂的兄长独孤弋同列当世五大高手,人称“五极天峰”;因二人同出东海,亦有“东海双尊”一说。
独孤弋与应无用一死一失踪,双尊的名号虚悬多年,武林中的好事者将独孤寂与魏无音视作二位峰级高手的继承者,反正十七爷造反未死,魏长老圣战劫余,以惊世骇俗论,未必便输给了两位前贤。只是谁也料想不到,新一代的“东海双尊”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初次会面。
独孤寂瘫坐在地,背倚乱石,只觉脑中混沌一片,胸口仿佛积郁著什么,似将破体而出,一时却又抓不真切。这种未知的异样令人本能想逃避,十七爷甩了甩脑袋,试图放松百骸,懒洋洋道:“是了,你那相貌标致的小徒弟人呢?不会死在始兴庄了罢?”魏无音径取瑚金链系于石上,小心翼翼爬下裂隙,听十七爷问起,露出一脸恶寒:“不是吧,你连小男孩都留心上了,要不要这么变态的?”独孤寂低啐一口,不由笑骂:“留给你罢,你才他妈变态!我是可惜那小子的资材。跟你已经够倒楣的,要给那帮无知村民拆吃落腹,我都想替他烧纸了。”魏无音好不容易才踏落坑底,没好气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在风云峡罚跪着。难得上山,让那浑小子跪一跪列祖列宗。居然敢点师父的穴道一路拖着走,长大了怎么得了?”独孤寂这才知他是被徒弟架离现场,闭目笑道:“这小子真机灵。你若不要,给我当徒弟罢,要比当你徒弟有出息。”地隙里未闻应答,只传来僵尸男子不无得意的嘿嘿冷笑,比说什么都挑衅百倍。
那少年秋霜色做了简易的担架,捆牢师父拖行,才能赶在应风色之前回到龙庭山。魏无音先往知止观报信,好整以暇回到风云峡梳理仪容,故旷无象虽杀了龙尾的夏阳渊一个措手不及,拏空坪却备齐机关捕具,有以待之,只是错估其实力,给宰了三名武斗派的披绶长老,其余竟舍下弟子,望风而逃。
长老合议处的知止观遗址,未必真在这片青砖广场下,然而通天壁做为护山大阵的枢纽,山腹中不知藏了多少机关阵图。魏无音虽无一战之力,却运行地隙间所露出的一小爿术法阵形,终使独孤寂逆转胜负,以〈束命之剑〉击杀突破境界的野人。
他冒险缒下裂隙,确定旷无象心脉已绝,死得不能再死了,稍稍放下心来,喃喃道:“我印象中他是挺好的人,与师兄交情很深。能同我师兄以知己相称者,怎会变成了这样?”本以为旷无象的尸身背面,定是血肉模糊,说不定连龙骨都稀烂一片,但见野人垂跪地,兀自直立,悄悄揭开毛氅,撕开被稠腻鲜血染红的背衫,背门竟未糊烂如泥,便有零星伤口,也是格斗时所遗,那巨量涌出的血液除了从肌肤表面的毛孔离体,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好……好可怕的武功!)便在全盛时期,魏无音也没把握接下这一击,攀著瑚金链爬回地面,应风色恰好抱着阿雪到来,见得是他,意外之中难掩尴尬,终究还是开了口。“那厮……那恶人死了么?”手机看片:魏无音点点头,又替阿雪号了脉,蹙眉道:“奇也怪哉!先带回风云峡,我开几副方子给他试试。”救人如救火,少年不与他呕气,断然转身,忽想起了什么,却未迈步,回头道:“侯……侯爷,也一块去罢?”独孤寂兀自闭眼,咧嘴笑道:“我就不必了,还得找个人。反正这娃娃我是如约送上了龙庭山,你们收下了人,就没我的事啦。”应风色听得一愣。他出使白城山时,沿途听到传言,说朝廷要送一名西山毛族的质子来奇宫,为此少年曾当面质问过顾台丞,虽经奚长老和台丞副2马大人打圆场,不致闹僵,但说到底,顾挽松闪烁其辞,就算是认了此事。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男童,阿雪身躯瘦小,但眉目五官乃至色等,无不是毛族特征,能让长年幽禁剑冢的冠军侯亲自护送,又岂是寻常孩童!应风色暗骂自己鬼遮眼,居然忽视如此明显的事实,面色沉落,寒声问:“我等若将他带回风云峡,是不是就代表奇宫接下了质子,须由一名毛族接掌大位,统领五峰八脉?”却是对着魏无音说。
僵尸男子手拈长鬓,云淡风清,嘴角虽微微扬起,笑意却泛著一丝苦涩。“为了此事,这一路流的血还不够多么?何必因为一根别有用心的草杆拨弄,枉作罐中蛐斗?”应风色将阿雪轻轻放落,捏拳咬牙,瞪着魏无音。“若我没有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糊里糊涂代奇宫接下质子,从此留名史册,遗臭万年?还是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反正出了事就躲回山下去,留我受龙庭九脉鄙夷唾骂?”“此事自有大人会扛。”魏无音淡然道:“待你身披鳞绶时,再来操这个心不迟。”“你————!”“以这两人的伤势,你要撵他们下山么?还是在考虑本门荣辱之前,该先想一想为人处事的根本才对?”魏无音微眯着眼,其中精芒乍现倏隐,口气虽还是一贯的淡,气势却无比压人。“你若想不通这点,我以为你一生都不应该披上鳞绶。你是要做奚长老呢,还是那一帮躲进知止观里的乌龟王八蛋?”应风色为之语塞。
魏无音搀起独孤寂,瞟了阿雪一眼,以余光示意少年。“走了。十七爷,上我那儿坐坐,我弄几个菜给你下酒,保证不是昨儿那种猪食。”独孤寂笑起来。
忽听一把宏亮的嗓音自天外传来,入耳有如钟磬交鸣,令人浑身一震,气血翻腾。
“潜夫适井闾,酒蚁浸金章,匣剑非求试,吹毛恐尔伤!魏无音,看来你不仅废了武功,连脑子也不堪用了,孰轻孰重,竟不如门下一个娃娃清楚!”知止新观的金红宫墙上异光轮转,一个复杂的符箓图样乍现倏隐,开启一道暗门,刺目的白光之中,一条九尺昂藏的魁伟身躯虎步行出,双手负后,金冠绣袍,浓眉压眼,燕髭修剪齐整,不怒自威;须眉的毛茎无不粗硬如兽鬃,昂扬戟指,整个人锐利得像一柄脱鞘之剑,仿佛连多瞧一眼都会被刺伤。
独孤寂陷于伤疲混沌之中,仍未睁眼,却能清楚感受到来人的强大震慑,挑眉笑道:“你们奇宫也是有厉害人物的嘛,之前干嘛躲著不见人?”魏无音“啧”的一弹舌,低骂道:“麻烦!”抬头已是满面堆欢,捋鬓笑道:“我就带个朋友游游山,犯得着这么正经八百的么?”“祖宗家法,岂容儿戏!你也太不像话了,魏无音。”那名高大威武的紫膛汉子冷哼,锐目扫过狼籍的战场,始终背在身后的双掌捏得喀喇作响,虽未怒,迫人的威压却持续堆叠,令人头皮麻。
“你们一个一个,都不像话。出来!”脚下踏落,满山为之一震,蛛网般的裂痕四向爬开,广场各角落接连亮起白光,人影踉跄而出,有一霎颇见狼狈;然而现身之人或跃高墙,或隐簷下,所著服色虽各不同,金冠华服的形制还是与魏无音、紫膛汉子齐一的,衣袂被山岚刮得猎猎作响,甚是出尘,这时又有了高人的风范。
魁梧的紫膛汉子负手不动,转向独孤寂,微一欠身。“在下奇宫飞雨峰一脉紫绶席,‘匣剑天魔’独无年,见过冠军侯。”独孤寂懒洋洋地睁眼一睨。“好说好说。打完了才来,这是要捡尾刀么?”忽听山道上人声鼎沸,一大批青衫服剑的奇宫弟子列队而来,形容整肃,不比始兴庄所见杂牌军,全是飞雨峰座下。
飞雨峰在九脉中人数最多,势力最大,风气严格、纪律分明,门下弟子的质素也最为齐整,可惜奇宫大位拼的不是人头。四百年来,飞雨峰最顶尖的高手始终不及风云峡,独无年力压诸脉的无字辈同侪,独独非应无用之敌手。在应无用失踪、魏无音成残的当下,说他是奇宫第一高手,只怕争议不多。
那些被独无年逼出知止观的他脉长老,见飞雨峰人马齐至,满不愿教匣剑天魔独占鳌头,抢了功劳锋头,纷纷出信号,要不多时,诸脉弟子接连涌上通天壁,绕了广场外围一匝又一匝。
独孤寂哈哈大笑。“这是要群殴是罢?也行啊。”魏无音蹙眉开声:“独无年!你这是什么意思?”“龙庭九脉,不容异族血统玷污。此事我等鳞族之后,人人有责,你与他的交情于此事之前,也得先放在一旁。谁带毛族上山,便是奇宫的敌人,此一也。”独无年踏前一步,朗道:“冠军侯,旷无象不管有什么错、杀了多少人,也只有奇宫能处置。我闭关经年,待接获消息而来,旷无象已为侯爷所杀。这条血债独无年必将讨还,无法轻易放过,此二也。
“为此二者,须有一战。侯爷眼下伤势沉重,我不欲占你便宜,且由本宫弟子护送下山。山下有我奇宫物业,侯爷可尽情疗养,无论是三个月、六个月,抑或数载亦不妨,等侯爷伤势痊愈,咱们再来打过。”转向魏无音,眸光森冷。
“若是有人想偷龙转凤,暗渡陈仓,那就不必了。龙庭山上,连给毛族呼吸的空气也没有,遑论食物饮水。”魏无音本欲再说,但周围奇宫弟子纷纷叫好,部分长老有心文过,亦不出声,任其鼓噪,更别说一旁的应风色虽始终遮护阿雪,投来的目光里余怒未消,宛若实剑。连风云峡自家人都说服不了,岂望诸脉转圜?
“说了半天,不就是要打么?”魏无音正欲搀扶,独孤寂却挣开了握持,活动肩颈手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就现在打吧,别耽搁了。我还急着去找人哩。”(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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