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早春的北京,比起我们老家来更冷一些。不过这一次出远门,比起第一次,毕竟有了些经验,多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多带了几块钱。
上一次来北京,位于建国门的那个劳务市场,是用炙热的面孔迎接的我,而我却没有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相隔数月,又在这个严寒的早春,重返了这里。多么希望在这个久违的劳务市场上,能赶上热情的春天,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好工作,并且让那些,第一次跟我们一起出远门的姐妹们,也都找到一份合适的好工作。然而,事与愿违,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当我们一行来到那,依然热闹的古观象台旁时,但见一群群背着大包小包的务工人员,被凛冽寒风摧残的有些拧巴的脸,就觉得希望有些渺茫。
或许我们是来的太早了些,刚过完春节不久,那些需要招工的老板们,可能还没有从节日的狂欢中腾出手来,而这些急不可待找工作的人们,却一群群的接踵而至。古观象台附近那些尚未拆完的,片片略显凌乱的断垣,映衬着尚未消融的残雪,就如我们这些流浪的打工人,目前的境遇般,在寒风中瑟瑟抖!
看的出来,劳务市场上那些青年男男女女们,应该有好多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打工的人,经常见一些人扭过羞涩的脸,无奈的在一旁抹着辛酸的眼泪。天寒地冻,食不果腹,举目无亲,无一栖身之所。或许他们也像我第一次出远门时一样,幻想着都如天堂般的美丽,只要到了这里,就能迎来一个崭新如愿的美好世界,钱,也就不是问题了,所以都没有带够数日的活动经费,及返回时的车票钱。因为那时候绝大多数的农村家庭,生活都十分拮据。钱真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谁说天堂里没有黑夜?没了钱,哪怕你身在天堂,也只能独自在无边的暗夜里哭泣!有些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便想方设法的要撤离。而那个,连基本的通讯设备,都没有的落后年月,远在家乡的人们,还不知道出远门打工的艰难,仍想象着出门打工是多么光彩的事,打工者会有怎样傲人的收入。那些留守在家乡的人们,还在想方设法的要出来找工作。我们坚持了不到两天,又冷又饿的苦日子,实在熬不住了,那几位初始坚强的姐妹们,再也不坚强了,无奈的商量着买票回家。最终,她们那如昙花一现般,闪光而美丽的打工之梦,还是破灭了。
四姐春节前就和四姐夫说好了,过完春节,先上北京看一趟,如果能找着好些的工作就干,找不到就回去,四姐夫已经和他们附近的一个老板联系好了,过完春节去邯郸市某工地上班。四姐见这两日前来北京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而招工的老板却未见多,看样子工作也不好找,于是便决定要回邯郸,临走时问我要不要去?我坚定的说,既然已来了北京,就要多等几天,我不相信,偌大的北京,会没有我容身之地。四姐也无奈,只好自己走了。而恰在这时,老家的玩伴儿们,听说我们一行,早已出门来了北京,便也按耐不住寂寞,好几位结伴买了车票,也来了北京。在那个承载了无数打工人,美好梦想的劳务市场上,和老家来的那些伙伴们,不期而遇,让我惊讶不已,落魄不堪的我十分伤感。那些伙伴们,在那个看似繁华,而实则凄凉的劳务市场上,只停留了半日,便打道回府了。他们临走时邀我结伴同行,但我当初坚持梦想的决心没有改变,所以咬牙挺了下来。那几位基本上都是我童年要好的伙伴,所以走时,我也难免有一丝慨叹与不舍。而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西邻那位小兵哥哥,因为当年我们俩在老家时,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相互之间无话不谈,很投缘又默契,不经意间又或许有过某种承诺。当年他也想出门打工,虽然他比我大几岁,但也没有出过远门,所以心里也没有底,想让我工作稳妥之后,再写信跟他联系,如果有适合的工作,他自然会来寻我。那时候腼腆羞涩,又自尊心强的我,总想要混个小样出来,再和他联系。然而凄苦的打工生涯,终未让我如愿以偿,所以我也始终没能鼓起勇气给他写信。回想起来,真是愧疚于心。后来,殊不知,我们的友谊在时光变迁中,也不知不觉渐渐的淡然了。
熬过了几日,霜雪风寒的阴霾日子,终于迎来了慷慨明媚的阳光天气。
那日早上,我揉了揉冻的酸胀的胳膊和双腿,又轻轻拢了拢凌乱的头,从车站候车室的一个角落里走出来,提着挎包,步履蹒跚的来到古观象台附近,找了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坐在那里慵懒的晒着太阳。
约九点多钟,见一位个头不高,还算健壮,皮肤黝黑,头有些稀疏,衣着朴素,似乎还有些土气,约四十来岁的男子,手里拎个黑色皮包,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还时不时从皮包里掏出几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嚼一嚼,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堆,围坐在一起的人那里。那群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看着这个略显土气的农民大哥,怎么也不会想象到,他是来找人的老板,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位大哥只不过是穿了双,不太新潮的皮鞋,手里提了个皮包,头梳的光溜些,比起自己衣着整齐干净些罢了。所以当那男子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找活的时候,这几人都显得有些不太热情的样子,只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摇摇头,不再说话。也有几个人主动过去问他需要做什么工作的人,但见他们同样也只是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摇了摇头走开了,明显感觉那男子脸色绯红,有些尴尬,不一会儿便提着包往远处走去。又过了一会儿,见一跛足小伙,手里拎个提包,向这边走来,离我不远处停顿了一下,往周围看了看后,径直冲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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