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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天生此才(第1页)

小奚奴武陵一点也不想那《西厢记》了,《西厢记》里的张生根本就不读,专想着莺莺小姐,哪象少爷,整天就闷在房里,这两天少爷抓到他读,读王老爷写的四笔记,总有十多万言,两天就要他读完,虽然少爷赏了他一钱银子,可这银子实在不好挣,喉咙冒烟啊——

嗓子干,就要不停喝水,水喝多了就要撒尿,只有就借如厕之机缓口气,每次都要磨蹭好一会,这次挨挨延延回房时,忽然听到房里有人在念:

“礼者,仁也。仁不可名,而假于礼以名……”

武陵大奇:这是谁,这么好,代他来读?

……

王思任这日午后又去延庆寺为老僧写经了,闷了几天的王婴姿小姐长衫儒服的又悄然来到前院,在转廊边听房里武陵为张原读,那小奚奴嗓子都快读哑了,不禁心里暗笑:“这个张介子果真是怪人,不喜读喜听,过耳成诵就是这样的吗。”

听了一会,那小奚奴搁下出去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回来,王婴姿便蹑足进到房,见张原背着身子立在窗前,在看窗外的几竿细竹——

王婴姿拿起那卷覆在案上的四笔记,接着小奚奴方才念过的左一行,轻声念诵了起来,甫一出声,就见张原的背影动了一下,却没转过身来,王婴姿就继续念,不间断念了十多页,喉咙终于痒痒了,想找茶喝,案上两杯茶是张原主仆的,小漆盘里有十几个橘子,便覆着,取橘子剥吃。

张原终于转身来了,含笑道:“多谢婴姿小姐。”

王婴姿见张原称呼她为“婴姿小姐”,面上一红,说道:“没什么了,等我吃一个橘子,我再帮你读完,也没剩多少页了。”

张原只好由她,王婴姿读得比磕磕绊绊的武陵强多了,声音听着也悦耳。

王婴姿继续读,这次她把剩下的三十多页近一万字全部读完,小奚奴武陵很恭敬地端了一杯茶进来,说道:“王小姐请用茶。”

王婴姿笑道:“这是到你们张家了吗。”话一出口觉得不大妥,赶忙转换话题道:“张兄既已读完四笔记,那么四小题无论是正题还是截搭题,破题都难不住你了,明日我爹想必就要教你承题、原题、起讲、入题之法,这些都是八股文的头部,最是重要,我爹爹也有专门论述这些的手稿,我去给你拿来——”

“不要不要。”张原赶紧阻止,又问:“上回你拿出来,你爹爹没责怪你?”

王婴姿抿了一口茶,答道:“没有啊,就是问了我一些话,然后告诫我不要再到这边来——不过我想来就来,也不要紧,对?”

张原笑了笑,心道:“想必王老师还只把王婴姿当作小女孩,十五岁,也的确是小女孩,婴姿小姐尚不解风情。”

王婴姿与张原说了些闲话,一盏茶饮尽,便起身道:“我先进去了,出来好久了,我娘会找我的,下次我还来给你读。”说罢就走了,直截了当。

起风了,房北窗外那一丛细竹萧萧的响,张原负手立在窗前,看那暮色就象是一把沾着淡墨的大刷子,刷一遍,天色就暗一些,渐渐的,那几竿细竹模糊成水墨画——

……

第二天,也就是初八日,王思任果然如王婴姿所说开始传授张原承题、原题、起讲、入题之法,看来王思任以前教儿子就是这么教的,所以王婴姿清楚这些套路。

王思任上午、下午各讲了一个时辰,然后考问张原领悟了多少,一番问难之后,王思任大为满意,他现在现张原的长处并不仅仅是记性过人和学习刻苦,更在于非凡的领悟力,往往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很多需要阅历、经验才能深切领悟的道理,张原只须他稍一点拨,小叩则大鸣,就好比那日他以美色喻八股一般,张原接过话头就能挥得淋漓尽致——

王思任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道:“天生此才,用于治学,当为鸿儒;用于治世,当为名臣。”想到这里,问:“张原,我想听听你的志向?”

张原道:“就是赢了那姚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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