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常州、、、、、、
人常道时光如梭,此言果真不虚。仿佛才过了元宵,转眼便又是重阳。往年的此时,便该是菊花茱萸,秋高气爽之时。
然而今年的秋天却多雨,雨点儿断断续续,淋淋漓漓,忽大忽小,忽骤忽缓,只不肯给人一个痛快,也没有片刻清静,搅得那一票文人书生伤春悲秋,赏花饮酒之心尽皆化了骤雨之下的遍地菊瓣。
然而此种天气,有人长吁短叹,有人却高兴得不得了。
百年老字号“悦来客栈”常州分号的店堂里,值班的掌柜便烤着火哼着小曲靠在柜台里打算盘。
天冷雨重,道路泥泞,凡行商走镖各色人等也就懒得走路,除了那真急着赶路的,余下的人就少不得要在客栈里歇一歇,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加之“悦来客栈”是老店名店,也就格外叫人放心,选择在这里歇脚的客商镖队也就格外多,眼下店堂里便坐了几大桌,将个客栈门前的地面都踩的能刮下一层泥。
掌柜的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督促着小二去倒酒上菜,忽听门前一阵叮铃铃清脆铃声,便知是有客来了。
方抬起头,便见客栈门扉一晃,走进一位青年男子来。那男子身穿一件青灰色流云纹绸缎长衫,腰佩宝剑,行止沉稳,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面上带着侠气。
虽是武人打扮,举手投足之间反倒透出几分书生似的儒雅,正是说不完的英雄气概,道不尽的丰神俊朗。
来者是客,均要笑脸相迎,店小二便忙忙的上前搭讪招呼,一口一个“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男子却不忙理他,先在店内转了一圈,将店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见地上泥水狼藉,皱了皱眉。
却又走到店内空着的几张桌椅前,伸手在桌面椅面上抹了几抹,放在眼前仔细察看,眉头却又舒了开来。这才抬头,却是一口极正宗的常州腔,道:“小二哥!”
那店小二本就在那男子身旁转圈,此刻见喊他,忙点头哈腰。
只听那男子道:“劳烦小二哥给安排个靠暖笼近些的桌面,狭窄些不要紧,只要暖和干净。桌上茶壶碗筷,皆要用开水烫过。桌椅也要擦几遍。”
见小二答应着,问:“客官要些什么?”,便又道:“先来一盘蒸蟹。你却莫要给我蒸那八分熟,须要蒸的透透的。须教我看到有黄,莫要只捡那公的上!还要一碗鲫鱼汤,鲫鱼要新鲜活跳,放在清水里养了几日的,剁了头尾,去净内脏,鳞也要刮干净。再上一盅猪脚。不要太油腻,只炖得烂烂的便好——却莫教我看到有半根猪毛。”
又想了一想,道:“酒就来一坛桂花酿罢。要陈年的,捡那酒色金黄清亮的送来,却须要烫的热热的。”说着便伸手进袖管,摸了一大锭银子出来,向桌上一放,道:“去罢!办的好了,少不得你银子!若是办的不好不干净,可莫怪我砸了你这百年老店的招牌!”
客栈的人认钱不认人,那店小二见了银子,笑逐颜开,一迭声的答应着,捞了银子匆匆进后堂去了。
那男子便转身欲走。谁知那些在客栈大堂团团围坐的都是些粗豪汉子,见那男子丰神俊朗,英气逼人,又是武人打扮,出手亦算豪放,然而行事却婆婆妈妈,点菜更是挑剔,点的又不是山珍海味,连稍微稀罕一点的菜都不是,仅是些家常小菜,却偏要挑挑拣拣,便很是有些鄙薄他。
如今见那男子走来,便有人故意放开了嗓粗声道:“婆婆妈妈,算甚么英豪男儿!”说着又捏了嗓细声细气道:“小二哥,来一盘蒸蟹,要母不要公,来一盅猪脚,毛要拔干净!”
听这么一说,客栈里便“哄”的一声笑开了,又有人高喊道:“小二,来一斤熟牛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这一声喊出去,众人笑得更响,皆看那男子。那男子却不理他们,自顾自出去了。过不得多时,却从店外搀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刚一在门口现身,客栈中此起彼伏的笑声便慢慢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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