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章舍粥
谷老太太道:“她落到今天这步天地,和她的家庭自然有很大关系。从小娇生惯养,才让她变得这么任性。但是,王秀才是咱们家请的,他要是不来,还会有后面的事吗?”
建忠反驳道:“就算王秀才不来,她也会找别的男人。天生就不是什么好鸟。说任性是好听的,那纯粹就是无理取闹。说句不该说的话,人家玉环,比她家不有钱?不有势力?你看看人家那个行事做事,嫁过来知书达礼,哪像她,成天只知道胡搅蛮缠,蛮横娇纵。”
宝根拿着抽完的烟袋锅子,在炕沿上敲了两下:“这人跟人哪有一样的?玉环是大家闺秀,家里人都有些文化,也算是书香门第了。金燕爹就是个土财主,成天只知道贪图敛财,人性早就扔了?哪还在乎这个那个的。”
谷老太太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啊。”
这年的秋天,地里没有一点忙碌的迹象,很是冷清。到处都是干枯发黄的叶子、杆子。顶多也就做点冬天的柴火罢了。与之相反的是大街小巷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很多穿着破衣烂衫的人在街头巷尾流浪乞讨。
不管是谁,只要到了谷家门口,没有一个让他空手走的。总能能讨得一块半拉的饽饽。吴妈每天蒸五六锅馒头或窝头,还是不够发。于是便对谷老太太建议:“老太太呀,您慈悲得就像菩萨下凡一样,见到谁都可怜,可是,今年咱们粮食几乎绝收了,总这么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有一天会吃光的。”
秋月道:“你说得在理,那也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走啊”
天气越来越冷,谷家门前人越聚越多。
一天吃过晚饭,宝根对秋月道:“这么冷的天,人们吃口干巴饽饽也暖和不过来呀。”
秋月道:“要不咱给他们熬点粥喝,一来可以省些粮食,二来喝碗粥也暖和一些。”宝根点点头,第二天谷家大门前便支起了一口大锅。阿福、阿贵负责煮粥。
往年的冬天阿福阿贵都比较清闲,除了给牲口喂喂草料、捣腾点柴火,就是晒晒太阳。今年可算忙坏了。
();() 村里人听说谷家舍粥了,不管家里有粮的还是没粮的,都一窝蜂似的赶了来。没碗的就从自家拿来一个碗盛。
阿福见状忙道:“你们就别来凑热闹了,家里有粮的,就在自己家吃点得了。”
一个斜眉鼠眼的男人道:“阿福,你们家主人都没说啥,你一个下人管这些闲事干嘛?舍粥,舍粥,既然舍了,摊子都支起来了,还怕人喝么?”旁边几个妇女七嘴八舌地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
“要是供不起人喝,就别支摊子。”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这器活呀,对不对?”
阿贵站出来道:“你们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虽说是谷家的顾工,但这些粮食是我们辛辛苦苦从地里打上来的。粥也是我们一把火一把火熬出来的,所以我们就有这个发言权。你们大伙都听着,我家老爷子、老太太心善,怕这些远道来的和咱村这些家里没粮的、冻死、饿死,可怜他们,舍碗粥给他们喝,你们这些家里有粮的倒说起这些没良心的闲话来了。有本事把你们家里的粮食拿出来也给大家熬碗粥喝。”
“对呀!对呀!阿贵说得没错。”众人齐声说道。
“不就是碗破粥吗?谁稀罕?”几个无耻之徒灰溜溜钻出人群。
凤莲、恩露、恩泽看着外面人多、热闹,便嬉笑着跑出来玩儿。凤莲抱着她那台最爱的相机,一会儿照一张众人盛粥的热闹景象,一会儿拍一张大家喝粥时狼吞虎咽的真实画面。……从这天开始,只要她觉得好玩,就都会拍下来,每天都要拍上几张。
周围村子的人听说谷庄子谷家舍粥了,也纷纷赶来抢着喝。一大锅粥一眨眼功夫就盛没了。宝根又让阿福、阿贵支起一口锅来。一下熬两锅。这样一来,不管是面还是柴火都比原来又多费了一倍。
这天吃饭时,建忠对宝根道:“爹,今年的收成赶不上往年的十分之一,这些天舍粥用的面,都是咱家往年的存粮。如果都舍出去,以后碰到个灾荒年头,咱家岂不断了粮么?”
宝根道:“那你说怎么办?停了吗?”
();() 建忠道:“嗯!按我说就是停了,今年到处都是水灾,吃不上饭的多了去了,就咱家这点粮食,才哪到哪呀?要兴着管,管的过来么?我看干脆停了算了。”
宝根眉头紧蹙,也想不出个更好的办法来。
秋月喝了一口粥,对儿子道:“要是都和你那么想,那得饿死多少人呐?咱们现在有这个能力,能管一个是一个,少饿死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眼瞅着他们冻饿而死呀。”
建忠道:“妈,你就是心眼太好了,尽自己吃亏。你看这帮人成天吃着咱、喝着咱,说你这好那好的,一离了这儿,早就不知道把你对他们的好丢哪里去了。”
秋月道:“忠儿啊,咱做好事是行善积德,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谁说不说咱好都没有关系,咱也不指着谁说个好。”
建忠道:“你们要是都这么说,那我就不管了,随便怎么着吧!”
就这样不管风天雪天,阿福阿贵照常天天熬着他们的粥。这一日阿福、阿贵照例各自熬好一锅粥,又各自把粥盛到木桶里。拎到旁边的高台上给大家盛粥喝,一锅粥通常能盛三桶左右。
第一桶很快一扫而空,两个人又拎着桶回来从锅里向外舀,很快又舀了一桶。第二桶粥没分完,只发放了一半,就见许多人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口吐白沫,大家顿时慌了神。
众人怒气冲冲一窝蜂似的围过来质问阿福、阿贵:“你家的粥是不是有问题?要出人命了。”
阿福道:“这么多天了,你们天天喝,能有什么问题?你们搞错了吧?”
人群里有人惊呼:“呃,呃,大家快来看呐,有人死了。”
“哦!哦!那边俩人也死了。”
阿贵见状,忙喊道:“大家都别盛粥了,快别来了。”
饥饿的人们哪顾得上那些,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自己拿起勺子就往碗里盛。阿福、阿贵根本拦不住。阿福急中生智,对阿贵道:“赶紧,把粥泼了。”两个人慌忙拿起舀子,把锅里剩下的粥一股脑全泼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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