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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主创与群演早先一步回了北京,但黎翘与杨滟没回来,他们受邀赴美,结伴飞往了大洋彼岸。
实则按照合同威尔顿这会儿也该飞回德国了,但黎翘又临时续约了他三个月,摆明了是要留他在北京,替我监一监《醉死当涂》。但德国佬依旧看不上我,从他时不时紧拧的眉头、斜睨的眼睛与耷拉的嘴角中都明确无误传递出这个信号。我有且仅有自知之明,舞美灯光之类的设计一切从简,若非遇见实在堪为我能力之外的问题,尽量别现身招人讨厌。
我对《醉死当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扩编,它由一支数分钟的独舞变成了一出由群舞、双人舞与独舞共五部分组成的小型舞剧,而改编的依据多半来自于这些年我的所见、所闻、所感,来自于我怀念老袁时的梦境与我个人那少得可怜的舞台经验。所以遇上能力之外的问题也就在所难免。
威尔顿本一点不愿掺和我这没头没尾的一出戏,偏偏我抱必死之心,只要他一出现,就亦步亦趋地尾随、前进,连他出恭亦不放过。古有杨时立雪于程门,今有袁骆冰蹲候厕所,威尔顿每每尿毕将一管毛茸茸的阳具又放回裤裆,转头就能见我一张笑得倍儿殷勤的脸。在我如此锲而不舍地胡搅蛮缠下,威尔顿最终作出妥协,但他要求我,《醉死当涂》的公开宣传过程中绝对不可以出现他的名字。
我本来也没打算公开宣传。
我不想伸手向黎翘要那笔解约费,一来当初是我自己一意孤行非签约不可,二来我也实在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顾遥那声关于“狗”的比喻在某种程度上已将我牢牢挟持,我提醒自己毋须害怕雪藏,无非也就是三年不能拍戏,不能参加媒体宣传与商业活动。
公演的日子选在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考虑到影视公司的法务随时准备着细抠合同然后起诉我,所有的宣传活动只能偷偷摸摸暗中进行。Skylar想了个既节约成本又不易引人注目的法子——由她带着姑娘们去大学城还有居民区派发《醉死当涂》的门票。门票是老K设计的,主题是一代舞蹈大师王雪璟的谢幕演出,另附歪诗一首。
众人拾柴之下火焰高不高是不知道,但最起码,不要钱。
我跟姑娘们一起,既要登台表演,也要走街串巷。嫌雪佛兰行动不便,我以一辆小破自行车载着一个姑娘,在老北京的校园与民宅之间,迎着凌冽冬风,梭游如鲜活的鱼。我们不仅送票上门,还要竭力煽情鼓吹,逢不懂行的就说是告别演出以赠票回馈社会,逢较真些的就老实交代,咱们虽不是文化巨擘,却有一颗追求艺术的拳拳之心。几天下来战绩可喜,接受赠票的那些人里十之七八是一转身就把门票扔在地上、踩在脚下的,但余下两三成当真表示极感兴趣,愿意前来。
转眼日子过到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数千张门票悉数发完,有乐观点的姑娘问,咱们拿了艺术中心里最小的剧场,才两百来个座位,如果到时来的观众远远不止两百人怎么办?
但大多数人没这么乐观,尤其是Skylar,于是我跟她发生了下面一段对话,充满了听天由命且悲己悯人的意味。
Skylar问,公演那天……能有人来吗?
我说,看老天爷。
没想到老天爷最终还是涮了我们一把。周六凌晨突然变天,北京飞沙走石,大雨傍着大风。遇上这样的天,若非刀架在脖子上我都不愿意上外头载客去,更别说跑出门来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者跳舞。
姑娘们刚刚跟着《遣唐》剧组经历了万人空巷的那种热闹,忽然又变回了冷冷清清、惨惨戚戚,自然对此不满意。
“骆冰,剧场里都是自己人,这舞咱们还跳吗?”
“哪怕只有一个观众,咱们也得认认真真地跳啊。再说人少吗,也不少啊,十来个了吧。”
姑娘们一个个都垂头丧脸,非常泄气,所以我得出声鼓励她们。我笑着说自己还得去化妆间准备,刚刚转身背对众人,便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快蔫趴下去。
老娘皮已经等着了,我与她全都黑发,红衣,赤着脚,我们将跳一支象征着传承与交接的双人舞,这将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舞台。我一定想过无数次《醉死当涂》重回舞台的境况,但没一次会遭遇这样的冷遇。不堪承受老娘皮的眼神,在演出即将开始前我躲进了化妆间,凝视镜中那个年轻人。他红衣像蚊子血,浓抹了一脸舞台妆,却一点与红衣、浓妆相衬的喜气也无,反倒像刺秦前的荆轲,满目悲壮。
我沉浸在自己酝酿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些响动。
我回头,看见湿淋淋的黎翘出现在门口。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总而言之就那么出来了。我眼前忽然浮现出我生命中最好的那个雨天。那个雨天与今天如出一辙,那张为雨水沾湿的男人脸孔今天依旧英俊,那天他像光一样乍现,今天依旧照在了我的身旁。
“你怎么进来的?”
“我的剧场,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回来了?”
“提前回来的,我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事情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最近事情太多,太乱,你问的是哪一桩,得容我想一想。”
“明知故问,你知道我指的是违约金的事。杨滟的离婚手续办妥了,她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我。”黎翘的目光在我脸上滚动一周,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打算求我帮忙?”
不及细想,我本能似的脱口而出,那你求我吧,求我求你帮忙。
黎翘作势又要兜我一个脑瓢儿,我明明可躲却不躲,所幸他及时撤力,只留下在我脸上的一记轻柔抚摸。
就当我犯浑,当我拧巴,当我拿劲吧,我扭开头,仍不配合。
“好,我明白了。”黎翘的嘴角微露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点点头,认真起来,“袁爷,我求你。”
我打定了主意得跟这人打一场事关男人与舞者尊严的拉锯战,然而一声“爷”却叫得我心惊肉跳,继而心花怒放。我甚至来不及回忆我已经多久没这么称呼过黎翘了,他已经跪下身,不仅将他这辈子估计从未献予他人的膝下黄金全给了我,还一头钻进我的红色长袍里。
转眼,我的性器已握在五根冰凉修长的手指之间,黎翘用牙齿磕了一下它的前端——这个举动再次吓了我一跳,以前他从没伺候过我,都是我伺候他的。
“袁爷,我求你。”
黎翘将我的舞裤连同内裤齐剥下来,紧握我的性器,又将这话重复一遍——再一声“爷”彻底瓦解了我的决心,我定力全失,当场骨酥,肉化,全身上下只剩一处不软反硬,渐渐挺了起来。
命根子舒舒服服攥在别人手中,我仍口是心非,摇头说不,我说泄了就软了,一会儿我还得上台跳舞呢,不能软了。跳舞跟打仗一样,讲究筑墙养精,积粮蓄锐,我不能在战前最后一刻自拆城墙,自毁余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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