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熙子微微愣了愣,大屏幕前的宁蔚从容得体,游刃有余,讲到关键地方会轻轻皱皱眉头,整个人好像都已经沉浸其中,那种认真与严谨是姒熙子从未见过的。
她的身影被投影仪透过的光打在大屏幕上,屏幕上全是各种方程式、示例图片,然而姒熙子看到的只有她颀长的骨架,已经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她只要轻轻低头,那发辫便会轻轻侧到颈部左边,柔柔的搭在小西服里的衬衫褶皱上。
“提问!!”
安静的大礼堂突然爆出一个女声,所有人回头打探声音的来源,坐在第九排的一个穿格子裙的女生索性站了起来。
主持人看看她:“同学,这次演讲并没有设置提问环节,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下来……”
“没关系,”宁蔚出声道,“老师,请让这位同学发言,我也想知道她对我们的项目有什么看法。”
主持人迟疑一阵,还是走下台,把话筒递给了女生。
她接过话筒,笑笑:“谢谢宁蔚同学。我想问,这个项目有可行吗?据我估计光是提纯就是普通加工费的十倍,但是如果使用替代性的添加剂就能减少这一项开支。所以,这个项目在市场竞争中很容易就被淘汰,要求委员会赞助终究没有可行性的项目,我作为G大的一员,不会认可。”
话音刚落,场内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这女生的提问尖刻,但并不是没有道理,科学研究遭遇市场考验,始终是一个难题。
姒熙子扬了扬眉,突然很期待听到宁蔚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宁蔚低头翻着摊在桌面的讲义,静默了几秒,台下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喊道:“快答啊,不会答就让陆教授来答!”
“对,我们要陆教授!”
姒熙子看看陆浩然,他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换上鼓励似的微笑望着台上的宁蔚。
十五秒之后,宁蔚抬起头,微微一笑,注视刚才那女生出现的方位,说道:“并不是每一项科学研究都适合用金钱和效益来衡量。从短期来看,科学产生生产力,助推社会发展,而从长远来讲,科学未必时时刻刻产生生产力,生产力会枯竭,但是科学不会,因为科学探索无止境,无边界,也无目的效果一说。”
台下逐渐安静下来,宁蔚继续道:“科学并无为社会服务的义务,只是企业家倾向选择对其有利的项目,而在科学家看来,每一种科学研究都应该被尊重,对我们来说,科学就是对生命奥秘的探索,它本身就是一项脱离了大众价值观的研究,因此用市场价值定义研究项目的命题并不成立。”
说完示意主持人,他会意:“谢谢宁蔚同学的解说,好,演讲继续。”
宁蔚朝主持人点头致谢,回过身道:“下面这两张是效果图,这是采自亚马孙平原的干旱草本……”
有时候,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可以酝酿成永久的回忆,或许是这些细节勾起了内心长期蛰伏的情绪,亦或是填补了从未得到满足的思维空白。心绪一动,并不那么难。
姒熙子忽觉得现在的宁蔚,比压在自己身下的时候更美。
她就像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迎着太阳绽放微笑与生命力。不必仰视,也不用俯视,她就站在你碰得到的地方,淡淡的散发幽香。
不清高,不张扬。吐纳如兰,沉稳端方。
如果把这样的女人惹哭,也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姒熙子静静注视台上专心演讲的宁蔚,放任内心思绪四处游荡,她注意到宁蔚的声音有些低,是一种很温润的声线,那天就觉得她努力压抑着的低吟值得开发,今天细细听起来,经过麦克风放大后的声调依然清清朗朗。
这种声线,如果刻意压软,会不会有格外的魅力?
又一个十五分钟,时间快得让姒熙子感觉只有一瞬,当主持人宣布学术展示结束,宁蔚走回座位时,她才反应过来。
陆浩然哈哈笑着:“不错啊,宁蔚,不愧是我的得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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