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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万老太太更怒,她怒道:“你疯了吗?素梅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怎能相提并论。”
什么人?万克己跪在地上,脸上泪水纵横:“她和素梅一样,不也服侍过程家的人,况且十年前,儿子病中,”万克己的声音放的很低,秋蝉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声音还是往耳朵里钻:“儿子那时如果病死,是不是后来爹不会死?”
啪的一声,万克己面上已经挨了一掌,万老太太用手捂住胸口:“你说的什么疯话,十年前死了,你想让我哭死吗?”
万老太太咳的很急,秋蝉只得上前给万老太太捶背,万克己低头,声音很小很小:“儿子当年病中迷迷糊糊,曾经听爹说过,万家现在已是大富,可惜就是老大和老大媳妇都曾在程家服侍过,若是……那样爹还有两个儿子撑的起门户。”
万老太太已经说不出话来,自己老头子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会不明白呢?发迹之后,怕的就是自己的出身被人说起,全家上下人等不能提一个程字,特别是对老大夫妻。可是这是自己的儿子啊。
万老太太已经泪已盈睫,万克己的头依旧很低,声音也不高:“娘,以后也别说给儿子娶妻的话,等……”不等他说完,万老太太已经推开秋蝉,怒道:“还不快些去把刘姨娘给我拖来,问问这唆主不娶妻,妄图扶正是什么罪。”
15妥协
秋蝉哪里敢去,浑身抖成一团,战战兢兢地看着万老太太,又去看万克己,这样更让万老太太大怒,伸手就去推秋蝉:“我还没死呢,现在说话就没人听了,还不快去?”
秋蝉进退两难,也差点哭了出来。万克己抬头看着万老太太:“娘,您又何必迁怒?”这声音里满含叹息,让万老太太心猛地一动,那手颓然放了下来,眼里的泪滚珠般落下,只看着自己儿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蝉松了一口气。万克己还是跪在那里:“娘的苦心儿子是知道的,娘要万家好,光耀万家,可是你我心知肚明,光耀万家,不是只有靠娶几个出身好的妻子这一条路。况且这条路……”
这条路,只怕也行不通,自己的爹是怎么死的,不就是为自己求娶陆编修家的女儿不得还受了几句闲话才死,钱能通神,可是这世间多的是拿了你的钱背过身就看不起你的人。
如同二弟岳父杨家,四时八节,各人生辰,算来每年都要从万家这里拿上千两银子去,可是就算拿了这么多的银子,来往起来,杨家也不见的有多亲热,二弟曾说过那几个小舅还用铜臭来讽刺过他。更别提二弟和弟妹之间,看似举案齐眉,实际连句知心话都说不成。
万老太太又怎么不明白这些,可是人总是有自己念头的,当初万老太爷如此,久而久之,这些话也成了万老太太自己的念头。发家不算,还要娶几房出身极好的媳妇,让那些当初看不起自己一家,把自己全家当做奴才使唤的人瞧瞧,没有天生的奴才命。
翰林女儿、富家千金又如何,还不是要恭恭敬敬在自己面前执儿媳礼,对自己的话不敢忤逆。屋里十分安静,秋蝉觉得汗都透出了衣衫,可不敢说一个字,连呼吸声都不敢重了,就怕惊扰了他们,更为难的是,听了这些话,自己未来的命运?秋蝉觉得一片茫然,听着西洋座钟在那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觉得那声音要很长很长时间才发出一下。
门外响起一个婆子恭敬的声音:“老太太,罗家舅爷在外等着,想给您请安。”罗大爷为什么来的,万老太太怎么不明白,她看向自己的儿子,万克己眼里分明有着祈求,这门婚事,真的只是看起来很好吗?屋外的婆子得不到回答,声音稍稍提高又说了一遍,万老太太这才示意秋蝉出去。
站的脚酸腿麻心里更慌张的秋蝉看见万老太太让自己出去,松了一口气赶紧掀起帘子去敷衍婆子。万老太太疲惫地坐了下来,盯着自己的儿子过了很久才叹息地道:“老大,你也知道此时万家不是当年,这退亲一事说的轻巧,却要对罗家怎么交代?你对扬州城的人又要怎么交代?出外应酬别人问起,我又怎么交代,你想好了没?”
万老太太疲惫的话进了万克己的耳里,他还是跪的笔直:“娘,儿子不孝。”万老太太当儿子已经软化,打算再说几句时就听到万克己又道:“对罗家,儿子愿负荆请罪,不管是要银子也好,要儿子磕头去求也好,儿子也再无一词。”
这样交代对罗家也算过的去,对旁人呢?万老太太看着儿子,心里的疲惫更盛:“这样做,值得吗?”万克己微微垂了眼,轻声地道:“忍一时之苦,得日后不被人束缚,当年爹娘都能做到的事,今日儿子面对的胜过爹娘当年数倍,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忍一时之苦,当年把长子送进程家换得程老爷的信任,当时自己也哭了不少,可是不忍当时的苦,又怎有今天呢?万老太太叹气,手无力地垂在那:“你已年近不惑,凡百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张,我老了,你房里的事就不再管了。日后你想续娶也罢,要怎样都好,我不管了。”
万老太太话里的心灰意冷万克己听的清楚明白,他膝行一步到了万老太太跟前,用手抱住她的膝盖,仰头道:“儿子是娘生的,一切都是娘给的,怎么敢不听娘的,只是这件事情,还请娘顺了儿子。”
万老太太摸一摸儿子的头发,见他发里竟然有几根银丝,不知不觉间,自己儿子发上已经有了白发,可怜他白发已生,才有那么一点骨血,偏心一些也是常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万老太太生出一点护短之心,况且这个儿子,总和自己没有另外两个儿子亲热,就顺了他去吧。
万老太太的手摸上儿子的脸,不晓得有多久没摸过自己儿子的脸了,记忆里那光滑柔嫩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变的粗糙,那眼角处的皱纹竟似比自己眼角还要多些。万老太太的泪滴落在儿子脸上,万克己一动不动跪在那里,仿佛住在当年程家后面街上小屋,娘让自己去程家书房服侍时,她也曾这样一遍遍抚摸自己的脸,眼里全是舍不得。
之后自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不是父母膝下的娇儿,在程家书房三年,等到出来时候才晓得自己爹娘那些年并不是没有银子,也不是一定要把自己送进去,而是为了博得老爷的信任。那时不是没有怨言的,可是不能说出来,毕竟爹娘也是为了万家好,不忍得那一时之苦,又怎有今日的富贵?
秋蝉恭敬地在外面道:“老太太,罗家舅爷不肯走,说今儿一定要面见您请安。”万老太太收回手,端坐在那里:“请罗家大爷进来。”外面的秋蝉微微一愣,这大爷舅爷一字之差,可是大不相同,难道老太太被大老爷说服了,同意和罗家退亲了?那位刘姨娘还真看不出来,不声不响的,竟能让大老爷已定好的亲事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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