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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嫌长亭碍事,便叫童儿扶她出去,心不在焉地抽空安抚,“无事无事了,蒙将军命大没中到要害,待他针灸喝药之后,便又还了大姑娘一个生龙活虎的姑爷。”
长亭咧嘴一笑,又哭又笑,竟不知如何是好。
甫一出厢门,便见谢之容扶着真定大长公主站在抱厦里头,见长亭一出来,真定身形朝前一倾,急声问道,“张先生怎么说?可是还有救?库里头有只成了形的人参,我让娥眉去拿了,待会儿叫蒙拓含在舌下...”真定声音急慌,见长亭满脸泪痕,不由悲从中来,“阿娇,你千万莫慌,大母还在这处...只要他不死,他便是缺手断脚,我们陆家也养得起你们两个啊...凡事都有商量的...”
长亭反手抱住真定,头埋在她衣襟里嘤嘤哭得如释然,又如释重负。
“他活过来了。”长亭哭着道,“因果轮回,上天报应。老天到底给我和蒙拓留了一条生路...”
第两百三一章亲近(上)
第两百三一章亲近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残枝,落在铺陈着满地黄昏的地上,庭院不大,一进一出便走完了整个院子,如今这个庭院日日都弥漫着药香味与姑娘们身上自带着的胭脂水米分味,药苦苦涩涩的尚且带了几分割人的冲,胭脂水米分的香味恬恬淡淡的,好似嗅不到,可深吸一口气儿却仍旧能隐约嗅到面若桃花的清新。
秦堵涨红一张脸,鼻尖都冒汗了,目不斜视,奈何练武之人眼神太尖,女人家镶边的绦子与满屋的纤弱腰肢就在他眼前晃呀晃,晃过去晃过来,桃米分、鹅黄、青蓝...啥颜色都有...
秦堵阖眸再睁开,不由越发局促。
他们家大姑娘是把整个研光楼都搬到这院子里来了吗?若没人告诉他,他决计认不出这院子便是之前蒙拓住的那地儿!天晓得,他已经有好久没见过这么多女子了!
箭都拔了,大姑娘还没日没夜地待在这儿合适吗?还把院子里的什么春啊秀啊玉阿珊瑚啊全都调度到这儿来美其名曰“收拾打扫”,来,你来告诉我,屁眼大的这么个地方,还是在外院,来这么多姑娘合适吗?合适吗?
秦堵一不留神就走了神,长亭便看着这半大少年通红一张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长亭“啧”一声,斟了盏茶,问他,“阿堵,你过来是想来瞧一瞧蒙将军吗?”
秦堵一个激灵回过神,眼神向内厢一瞥,只见里头幔帐合拢,很静谧的模样,秦堵赶忙点头。“...叔父来信了,让末将来瞧一瞧蒙将军,末将自己也想来,听人说箭头拔了...蒙将军还未醒转?”
长亭将茶盏递给他,笑着摇头,“还没呢!昨儿迷迷糊糊说了几句话,我原以为要醒了。谁晓得说完就又睡过去了。高热也渐渐退了下来。张先生说是没气力醒过来,等养两天便好了。你也莫担心。”长亭话锋一转,蹙眉道。“秦将军来信,怎么哥哥没有来信?可是军中有变?”
秦堵喉头一滞,长亭顿觉不妙,手一歪。险些将茶盏打倒。
长亭沉了语声,“阿堵。你休要瞒我。哥哥不来信,无非是怕我、大母与嫂嫂挂心,我总得先知道吧?凡事都得有个准备吧?”
秦堵暗暗叫苦,长亭也不再做声了。便就这么看着他。秦堵终是按捺不下去了,又想这事儿终究瞒不过去,既然箭都拔了总是人没个大恙了吧?秦堵想了想埋首回应。“大郎君咽不下这口气,坚持乘胜追击。要将城中留剩的陈家人悉数捉到...”秦堵一抬头,耷拉下眼,“故而大郎君又遣黄参将带兵入山决计要灭他满门...”
“哥哥一向不冲动。”长亭眉心微颦,这并非好事,贪功冒进在疆场上是大忌!陆长英本可全身而退,又何必与陈家遗留纠缠,没得将自己身涉险境!“秦将军可曾劝过?你已然带了一千人马回平成,剩下的人马守城尚且不易,又谈何乘胜追击?等等,你说哥哥咽不下这口气,是哪口气?难不成哥哥还被陈家算计了一把?”
秦堵佝头不言,却叫长亭越发心急!
如今静下来细想,这事儿本就不对!蒙拓算是主将,战场上主将都受了这样重的伤势,战局岂非一败涂地!可偏偏胜了,不仅胜了还将陈腆的脑袋砍了下来,莫非...
长亭双眼一眯,心尖抓紧,“莫非来信都是骗人了?哥哥只是为了安内眷的心,故而说了谎?战局到底如何...”长亭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心惊,在内宅里她们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外面究竟怎么样了,如果蒙拓都半死不活地这么回来了,那陆长英怎么样了!长亭脸色越发难看,秦堵挣扎片刻,终究开了口,“不是...战局是好的,只是过程有些艰难。”他似乎是在斟酌该用什么词儿,“陆家军里出了内奸,陈家夜袭,叔父与大郎君内外接应反手打了陈家一个措手不及,奈何将尘埃落定之际,有一百户向大郎君射箭,末将反应过来了奈何技艺低下未能挡住,千钧一发之际是蒙将军飞身一扑,将那支箭挡住了的...”
秦堵声儿越说越低,似是很羞愧。
这支箭...是这么来的...
长亭不知心里作何滋味,陆长英的一意孤行和冒进并非贪功而是复仇。
蒙拓拿命救了她,然后拿命救了她哥哥...而蒙拓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内厢里,身上发着热,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长亭心里酸酸的,如果所有的感情都是首先是因为感激而来,那她对蒙拓的感情恐怕要拖到下辈子也没法还完了。
半大小伙儿这些天心里头既自责又担忧,来来去去的,到底放不下心,人瘦了一头,精神还不好,秦堵整个人都怂下来,“大郎君本不欲叫末将同您说清楚的,他说他回平成亲自同您解释,如今我是人也没护住,话也没守好,啥事儿都没干成,还竟添乱...”
陆长英比他年长五岁有余,蒙拓较他年长三岁,大抵都是一批人,奈何一个能文一个武起来不要命,相比之下,他太...太无用了!
想到此,秦堵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长亭笑起来,笑着笑着神容便收敛了下来,蒙拓中箭,陆长英当然气愤不已,更何况是陆家军里出了奸细才导致蒙拓为护他而生死未卜,她家哥哥如今怕是既觉得对不住蒙拓又觉得对不住她,方才一定要长驱直入,杀他个片甲不留!
陆长英几辈子没这般小儿心性脾气了!
只希望他,他们都能好好的,别太激进。
秦堵一席话叫长亭默默闷了一下午,陆长英归期遥遥,蒙拓还睡在床上,唉,这世道。叹归叹,想归想,药总是要喝的,满秀扶蒙拓起身,长亭靠坐在床榻上就着小勺喂蒙拓汤药,一小碗喂完长亭转身擦手,却闻满秀一声惊呼,“姑娘!蒙大人...蒙大人手指头动了!”长亭赶忙回头看,连声唤“蒙拓”,唤了许久,才从蒙拓嘴里听闻一句“唉”,长亭当即激动得无法自已,一声高呼,“阿拓,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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