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妪轻轻掰开符氏的手,长叹了口气,轻声回道,“夫人,至少士族出身的名流是不会全心倚仗一个奴仆的。”
符氏的惶恐,长亭自然无从得知,果不其然如陆长英所说,山路蜿蜒崎岖,车队又拉得极长,夜黑之前是赶不到弈城的,陈妪午晌过后回来的,老人家经验广,挑了车帘往外瞅,便下了定论,“这太阳都落坡了,马队的脚程也没慢下来,老爷怕是压根没准备在山里歇。”
“不在山里歇,那要彻夜赶路?”
长亭心疼父兄,备了热茶与精制糕点放在匣中让百雀带到前头去,百雀应声而去,长亭单手挑开车帘再看,外头已然黑了一片,树影幢幢,枝桠被风打得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前头的火把燃得极旺,熠熠生辉。
长亭探出个头去,想趁光瞅一瞅父兄究竟在何处,眼波流转之间,却陡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明暗交替中缓慢逼近。
既然庶民没胆量走这条道,那这是谁!?
长亭手上一颤,定下神来,再眯了眼睛专心瞧那一处,她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前方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紧接着就是男子扯开嗓门,粗犷的警醒声。
“有敌寇!有敌寇来犯!摆弩盾!上箭!”
——我的爱编告诉我,分不清几个长。长英和长亭一母同胞,是先夫人谢氏的儿女。长茂是庶子,可揭过不提。长宁是符氏的独女。只有四个长而已嘛——
第五章黑夜
那人话音刚落,车队便由点及线、及面地亮了起来,火把上淋了油缠上明火,猛然“噗”地一下窜得老高,火光炙烈,山林栈道上一瞬之间亮如白昼。
长亭下意识地撒下车帘拿手背挡眼。
陈妪当机立断,一个快步起身,撩开幔帐向侍坐外厢的小丫鬟们沉声吩咐道,“谁都不许乱动,也不许出声音!”
“阿妪,百雀!”
长亭猛地一激灵,百雀去送糕点还没回来呢!
家将高唤指明这是敌寇,寇字儿勉强能算,敌字绝无可能!如今这乱世才刚起了头儿,陆家在这山里江河上举足轻重,若想动陆家,必先怀柔招安,若陆家不从,则再想他法!
哪一家有这个胆量一开始便与平成陆家为敌?
一开始就亮刀子?
绝无可能。
更何况,如今陆家将出建康,领浩荡之队,正值体健神朗之时,如若真有与陆家上千死士硬碰硬的本事,又何必鬼鬼祟祟缩在山荫古树之后!
长亭敛容静气未说后话,陈妪素来知晓,老妪沉了心神,屏气劝道,“百雀走的是车队内侧,她一向沉稳,定不会慌乱。只要她不慌,就安全。如今咱们灯火透亮,贸然动作,反倒落了下风。”
陈妪以为长亭要使人去寻。
长亭蹙着眉向陈妪摇摇头,双手蜷紧,她如何不知道只要百雀不慌不叫,就不会有危险。
她是隐约觉得今晚之变,十分有异。
“咻咻咻!”
陆家的弓弩高击长空,刺破苍穹,乘风而上再直直坠下,箭头砸在地上,发出钝刀刮骨之声。也有准头极高的,一箭穿心,穿过人的血肉,男人嘶哑高亢的吼声随即破口而出。
外厢有小丫鬟立即低啜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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