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椿办事效率一向很高,此事说定了,翌日一早就接了小黛玉出来,带她了好几处院子,叫她挑一个喜欢的。
小黛玉身子骨弱,之前贾敏一直把她拘在院子里,不怎么许她出来,所以这次,哪怕只是在自家逛一逛,她都是稀奇的。
左右,到不像是来挑住处的,反倒像来游山玩水的。
如今虽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但草木也有了绿意,开得早的花,例如迎春,已经开得绚烂了。江南这一代的院子建得都十分精巧,他们府中虽说不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却也端的是颇具匠心,景致极好。
小黛玉得有些眼花缭乱,脸上多了些快活的气息。
林椿也不催着小黛玉挑,陪她慢慢逛着,不过比之小黛玉的兴致勃勃,他就是兴致缺缺了。
江南园林美则美矣,然而往往过于精致纤巧,林椿虽不讨厌,却也谈不上多么喜欢。要按照他的审美,视野开阔的荒原反倒更合他的心意。
鱼乘风在审美上倒是与林椿高度一致,也对这院子升不起兴致来,只是林椿要来,他自然得陪着。
“小叔,花为什么会落呀,好可惜啊。”
小黛玉站在小池塘边玩了一会儿水,到水中飘来山茶花的花瓣,心中忽然闪过一缕感伤。
好可惜啊。
花开在树上多漂亮呀,可不管是什么花都会凋零,失去原本的鲜妍的色彩。要是花儿能永不凋零就好了。
林椿这会儿正和鱼乘风一起神识传音说悄悄话呢,一会儿你给我摘一朵花我拉拉你的手的,冷不丁地听到小黛玉说这么一句,不由想起那首无限凄婉的葬花吟,顿时,跟鱼乘风你侬我侬的心思没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呢”林椿忙道,“花开花落,草木枯荣,本是自然之事,你怎的生出这感叹来了”
林椿想起中说绛珠因未酬报灌溉之恩,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不由心中一紧。小黛玉天生敏感多思,容易感伤落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得趁她还小,将她这性子掰一掰才好。
小黛玉站了起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觉得花朵这样美好的事物能长长久久留住才好,可它们寿命短暂,只能开短短一段时间就落了,教人好不伤感。”
林椿道“可这是你觉得伤感,花却不见得这般想。小黛玉,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遗憾之事,不过是人觉得遗憾,强加在花草身上罢了。便是说一句自作多情,也不为过的。”
小黛玉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说法,不由一呆“是这样么”
怎的同别人说的不一样呢
一旁鱼乘风挑眉,不满道“难不成你知道花花草草难过不难过不成”反正这事儿没谁比他更有感受了。哥哥开一树的花,每天都不知道要落多少,也没见他皱过一次眉,倒是他,时常有惋惜之感。
林椿眼唇轻笑,扯了扯鱼乘风的衣袖,让他注意语气,别吓到小孩。
鱼乘风不满撇嘴,哥哥如今拿一个外人当水晶琉璃做成的娃娃,对他却愈发严苛了。
唉,也不知道幼崽有什么好,娇弱又麻烦,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叫人心烦得紧。哥哥待他们却是耐心。哼哼,有这份耐心怎么不给他呢他们在一起研究研究生命的奥义多好呀,说不定也能弄出个幼崽来呢。
小黛玉老师摇头“不知道。”她歪头林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好奇,“难道小叔知道吗”
“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林椿含笑问她。
小黛玉又是一呆,她想了半天,吭吭哧哧道“小叔不知道,我也不笑话你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啊。大家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取笑的。
林椿揉了揉黛玉的小脑袋,失笑道“那小叔还是先谢谢我们家小黛玉了。”
“小叔”
小黛玉有些不高兴地捂住了脑袋,这可是今个儿雪雁给她梳的新样式,被揉乱了就不好了
以往小黛玉可不会这么放肆,只是经过昨日一事,她下意识地同林椿亲近了许多,不自主地在林椿面前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来。
“好好好,不碰你的头发。”林椿收了手,小孩子的注意力可真好转移,这么一闹腾,小黛玉可没心思感伤了。
他蹲下身来,冲小黛玉伸手笑道“来,小叔告诉你答案。”
小黛玉犹豫了一下,叫林椿将她抱了起来。
林椿抱着黛玉慢悠悠地朝一株山茶花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不过,小黛玉得先告诉叔叔,你觉得,草木有情还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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