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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脏。”黄煜斐从后面捞起他的腰,让他跪坐在小腿上,上半身往后仰靠在自己身前,两人一块看着镜面,“就像刚才小橘不觉得我的脏。”
“可是,我现在这种模样,是不是特可耻特丢人……”李枳垂下眼睫,在镜中显得朦胧,“看多了,会不会烦?”
“被我弄成这样,很可爱。”
“那,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我看不出来。”
黄煜斐抱稳李枳,手从后面拢过去,握住他手腕上的红绳:“我在想,以后小橘在后台,闭上眼想到的都会是今天的事,很有成就感。”
李枳好像挺累,把重心压在他身上,小腿碰倒了化妆水也不管,就像一颗太沉的荷苞,马上要从茎上折断,没有黄煜斐就要落进水里。李枳又闭上眼,谁也不看,只喃喃道:“哥,你知不知道,一件特可怕的事儿,我,嗯……我喜欢上一个人,然后我更加的,讨厌自己。”
没等黄煜斐说什么,他又道:“我提心吊胆,还贪婪万分,明知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却还是奢望,我在你心里是完美的,是永远让你开心的。”
黄煜斐心又沉了,默默给他解了绳子,又提上他的裤子,拨着他肩膀给人翻了个身,让宝贝男友好好地坐在那块桌面上,正对着自己。他又找了个铁椅,在李枳两腿之间坐下,晃晃脑袋,警告自己不去回想刚才瞧见的,小家伙那两片跪得发红的膝盖,以及手腕上鲜明的诱人的印痕,只是放柔力度帮他按摩,然后抬着头,开口认真道:“不要讨厌自己,你就是完美的,就是让我开心的。”
李枳垂头笑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软绵绵地往他身上贴:“我不信。我有自知之明。我哥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看的,更有趣的,没有文身疤的,没有前男友的。”
黄煜斐扶正他,把他一侧的头发捋到耳后,皱眉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枳垂下眼睛:“不是胡话,也不是说我配不上你,或者你不喜欢我,只是觉得,我是个大麻烦,把哥弄得挺累的。”
黄煜斐道:“你在害怕。”
李枳点头:“是啊,我害怕。因为我看出你也在害怕,你一旦显得没信心,我就怕极了。为什么会没信心呢?”
黄煜斐动了动嘴唇,半天没吭声,一思考这个问题,他就要鄙视自己。心急火燎地,他抱住李枳的腰,声音沙哑:“我确实弄不懂自己,我好像疯了……小橘,你是我的吗,只想着我吗?我知道这些问题是无聊的,但我可以问吗?”
李枳则默默地哭了鼻子,眼泪又要往下流,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次了:“我是的,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我只想你,你没疯,你必须要信我。”
黄煜斐怔忪地看着他的泪,说:“我信,我信。我只是……我听见他们说了过分的话,也更感同身受地,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然后我的情绪,”他略显萎靡地垂下眼睫,向来上挑的,精神十足的眼尾,此刻也松松地垂着,“打完他们我反而更烦躁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波动,不明白怎么回事。”
李枳听着,又开心,又委屈,眼泪还是不停,顾不得丢脸,把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了些,按着他的后颈,好让他紧贴自己赤裸的胸膛:“哥,你听,这里面的东西为什么在跳,就是因为你呀。我还能想着谁呢,遇到你之前,我讨厌这个世界,死了也无所谓。遇到你之后,我很想好好活着,和你一块。所以,别烦躁,别波动,哥,你千万不能不要我了,也不能让我伤心难过……你不能够。你都说过我没有做错什么……”
这话简直像药,或是热水,黄煜斐不再觉得自己脑海中还是一片空茫。没了垂头丧气,他亲了亲他的胸口,然后看着他,目光是热的:“我知道,我要你。”
李枳轻轻地朝那副眉眼吹气:“要吗?现在要我,以后还要吗?”
黄煜斐像是在他臂间终于充饱了电似的,又恢复了那种张扬的、成竹在胸的模样。他那样灼热地注视他:“我要的。小橘,李枳,Leeze,任何时候,任何一个你。”
湿漉漉的笑容从李枳脸上漾出来,像是被这话烫着了,他把腰杆挺起来,虚虚地捧住黄煜斐的脸,指肚、戒指,都是硬硬的,凉凉的。
他说:“我这人有个优点,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不堵我去路,背后怎么骂也没什么所谓。刚才那几位,他们说什么,说得不好听吧,但我说,我他妈的不在乎,我说他们在放屁。但是,哥,我在乎你怎么看我,又怎么说我。真的太在乎了,一点不好也受不了……我是怎么变这么娇气的,都得怪你!”
他眼泪掉得有点多,吓人,慌着去抹,又被温暖的手掌覆住脸颊,一点一点地揩,于是接着说:“你刚才问我张硕的时候,我特别难受。我每天想和你好,他应该是死人,但还跑出来捣乱,让我们不开心。很可怕吧,但我就是这样,事实也就是这样。没什么是完美的,我没辙。我,就是有污点,就像这个丑不拉几的文身,不可能穿越回去把它擦掉。”
不是的,这都不对,那些东西,和你搭不上边,黄煜斐想,仍然那么扬着脸,盯着他,狠狠地看,眼里的光浮浮沉沉:“以前的事,确实是我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的,我不是把它们当作污点,只是觉得苦不该你受……竟然还会有人,那么多人,曾经,能够,欺负你,使你活得痛苦。凭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混乱了。”
李枳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很感激黄煜斐能把内心的感受明明白白说出来,可又觉得心疼,神情似悲似喜:“啊,你真的很爱我,我感觉到了。”
黄煜斐笑了:“是啊,所以我该怎样做呢。帮你报复回去就够了吗?可是那么多人……或是单独杀了他,可以吗?”
“杀了的话,哥,你、你会坐牢吗?”
“没试过,大概不会?不需要我动手。”黄煜斐轻轻松松地说,“就算我自己动手,大不了进去再保释出来,无所谓的。”
“别,别,”李枳忽然抱紧了他,“都太吓人了,别杀人,不要你坐牢,不许坐牢!”
“可是我觉得,我做得不够,远远不够。”黄煜斐懊恼地把额头抵在他胸前,“我也是第一次这样用力地爱一个人。让小橘难过,我同样也很难过。”
李枳闭上眼,心跳得好重,好快,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用两手都是捧不住的。他想象自己是下一秒就要被倒入热茶里的牛奶,道:“那就这样抱着我,永远都别撒手,就足够了。”
他实在太累了,顿了顿,才稍有迟钝地继续说:“告诉你个秘密,我烂掉的人生里,只有两样是好的:音乐,还有一个叫黄煜斐的男人。我只要不把这俩弄丢了,就很知足。不存在远远不够的问题。哥,你不会撒手的吧?”
这话问得很沉,眼巴巴地,要把人一生都拴住。从前的黄煜斐被人索要誓言,总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压力烦得要命。但他现在却心甘情愿地答应了,甚至把杀人的念头撂在一边,因为他本来就期望李枳贪心一点,能对他索要这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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