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气有些凉,十二岁的栾昀棠从酒店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没穿上外套。他也不想穿,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没有归属感。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秋风萧瑟,吹得有些冷。不仅如此,他还感到头晕,想吐,还有些手脚麻木。
这种情况出现过不少次,只要吃颗糖就能好些,于是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他把所有的糖都放在了大衣口袋里……
他在长椅上躺下,缩成一团,强烈的不适感越发严重,他感到眼前发黑,却再没有力气去求助。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清亮的声音,“你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
“糖……我想吃糖……”
口中被塞进来一块酸酸甜甜的糖果,青柠的味道驱散了不适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意识逐渐清明。
金黄的梧桐叶下,那张可爱的脸格外清晰。
栾昀棠坐了起来,面对这个洋娃娃一样白净漂亮的小孩,对比着自己枯瘦肌黄的手臂,他感到有些自卑,“谢、谢谢……”
小孩在他身边坐下,明亮的眼中满是担忧,“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生病了要回家好好休息的。”
栾昀棠有些难过,他说:“我没有家了……我爸爸妈妈说,我不是他们的孩子,然后把我送到了别人家,说他们才是我的爸爸妈妈。”
小孩愣了愣,似乎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跟在他身后的保姆却脸色变了变,看向栾昀棠的目光多了些复杂。
不过小孩很聪明,他知道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应该向谁求助,“那你可以去找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带你回家。”
栾昀棠却露出失落的神色,“警察叔叔也说他们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偷听到他们说,我原来的爸爸妈妈是……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我。”
小孩挠了挠头,他小的时候就经常被教育要小心陌生人,不能被人贩子拐走,否则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你现在的爸爸妈妈,才是你真正的爸爸妈妈呀……你不愿意回去,是他们对你不好吗?”
栾昀棠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新的爸爸妈妈对他还是很好的。不用再挨饿,顿顿都有肉吃,有鸡腿,有很甜的水果,有很新很暖和的衣服鞋子,有给他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玩具……
他们还想送他去上学。
栾昀棠养父母的家在大山里,原本也是能去山里办的小学读书的,后来“爸爸妈妈”生了弟弟,说要送他去读初中的打算也取消了。“爸爸妈妈”不再疼爱他,只疼爱弟弟,送弟弟去读书,给弟弟买新衣服,新文具……
而新的爸爸妈妈,把所有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都堆在了他面前。
“他们……对我很好……”
小孩说:“那你不见了,他们一定很担心你,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他们肯定在等你回家吃饭吧。”
栾昀棠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许难过的情绪。以前在养父母家里时,他需要出门帮忙做农活,经常很晚才回到家。而家里为了不让刚放学的弟弟饿肚子,早早就做了饭,等他回来时,就只剩下一个冷了的馒头和几根青菜。
委屈,又似乎是别的什么,只是在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想要回家的渴望。
小孩就这么默默地陪着他一起等,直到他的爸爸妈妈找到了他,一家三口在公园的长椅上抱头痛哭。
等栾昀棠想起什么,一回头,小孩却已经离开了,而他忘了问那个小孩的名字。只看到长椅边上,被遗落的彩色糖果纸,和一个青柠片样式的胸针。
之后,栾昀棠就随父母回了京都,再也无缘见到那个小孩。
…………
栾昀棠握紧手里的糖,彩色的糖纸硌着手心,有点痒。他的低血糖已经很多年不再犯了,家里有营养师时刻盯着他的饮食习惯,他也不再像当年那样矮小瘦弱和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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