竂屋区改造完工那日,政府官员为其举办了一个盛大仪式,对着各路记者侃侃而谈。
乔文对这种捡功劳行为,虽心中鄙夷,但也不甚在意,反正他们再如何吹嘘政绩,也得把他们文南地产带上,只有欧阳远气得只差吹鼻子瞪眼,偏偏这些官员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让他一肚子脾气也没法发出来,最后只能佯装身体不适,提前退场,留下政客们尽情表演。
欧阳远一退,乔文和陈迦南借口送他,也一并离开。这是两人第一次坐上欧阳远车子,被他邀请去家中做客。
这位享誉内外大建筑师,并非住在太平山浅水湾之类富人区,反而是住在天水围附近一栋三层小楼。
原本是战前旧楼,被他改造之后,外表虽然起来平平无奇,但走进去后却别有洞天,十分幽静雅致,一砖一木都散发着古朴香之气。
“老爷,您回来了”
进入大门玄关后,迎上来一个眉慈目善老妇人,银白头发绾成一个整整齐齐发髻,身穿格子旗袍,脚下是一双绣花布鞋,是很老派打扮。
欧阳远温柔地应了声嗯,摘下帽子交在她手中,笑眯眯对两个小辈介绍“阿南阿文,这是我太太。”
“欧阳太太你好”
“你们好你们好”欧阳太太已经上了年纪,脸上堆满象征岁月皱纹,但依然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她与丈夫一样,不知是天生,还是相由心生,都有着一张面目可亲脸,
乔文查过欧阳远资料,他出身苏州寒门,从小茶园里做工,受东家资助得以顺利求学,并远渡重洋在剑桥深造。只是等他学成归来,回到苏州故里,东家早已落魄,少时倾慕东家小姐也嫁给他人,成了寡妇,过得甚是艰难。
那时恰逢北伐结束,国内难得迎来一片欣欣向荣。他已在复旦谋得教职,也开始承担新政府大项目,前程一片大好,但却执意娶了守寡东家小姐。此后几十年周周转转,经历战乱颠沛流离,从上海到美国又定居港城,夫妻二人始终恩如初,是业内有名贤伉俪。
欧阳太太让佣人端来茶水,柔声道“你们聊着,我去安排午餐。”
欧阳远点点头“你让桂嫂做一份松鼠桂鱼,你亲自调味。”
欧阳太太笑着点头“晓得。”
笑盈盈目送太太离开,欧阳远才伸手戏谑道“两位小老板喝茶。”
乔文失笑,环顾了下这屋子,道“欧阳叔品味果然不凡,既典雅古朴又不失现代时尚。”
欧阳远笑着摆摆手“行了阿文,你也别拍我马屁了,如今竂屋改造已经完工,我知道你们不是无缘无故帮这个忙,有什么事现在可以开口了。”
果然姜还是老辣,乔文握拳抵着鼻子轻咳一声,既然对方已经开门见山,他也不好再拐弯抹角,轻笑了笑,道“来什么事都瞒不住欧阳叔眼睛,我们确实是有事求欧阳叔帮忙。”
陈迦南伸出两只黑黝黝手臂,赖皮兮兮道“欧阳叔,您这个月我都快晒成黑炭,求您帮忙应该不会拒绝吧”
欧阳远笑盈盈瞥他一眼“那得是什么忙了。”
乔文道“是这样,我们手下有一块清水湾附近半山临海荒地,大约二十来亩,背山临海,打算开发一片高端别墅,想邀请欧阳叔为我们设计。”
欧阳远道“你们想要邀请我,应该也打听过,我差不多八年没有再做商业设计,很多地产商用麻袋提着钱上门邀请我,都被我拒绝。再说”他微微一顿,又才继续,“高档别墅无非是满足富人,港城富豪们贪得无厌,选举股市地产,哪个不是被他们一手操纵。我已经过了从他们手中讨饭吃年纪,可不想再为他们做任何事。原本我见你们两个颇有几分赤城之心,现在来也不过是想爬上去做那剥削人富豪。”
乔文笑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欧阳叔肯定比我们更懂这个道理。虽然别墅是卖给富人,但也意味着是从富人手中赚钱,而且还能为穷人工作。我知道欧阳叔不会为了钱出山,原本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豪,没办法用麻袋提着钱来请您。但我深知欧阳叔学建筑初衷,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想必现在也是一样。如果欧阳叔愿意为我们设计,我们手上正好还有多余地皮,可以用您名义建造两栋十层廉租屋,以政府廉租屋价格,租给没有房子穷人家庭。”
到了欧阳远这个地位,早已不会为了钱去给人设计楼房,能请得动他,也都是因为对得上他喜好。在半退休之前,他作品也大都是图馆音乐厅之类能惠及普通人建筑,让他出山设计高档别墅楼盘,在外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乔文也只是投其所好,抱着试一试心态。
“哦”欧阳远听到这话,分明有些意外,挑眉慢悠悠道,“二十栋别墅利润,建了两廉租屋,可就所剩不多了。”
乔文笑“我和阿南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用从富人手中赚到钱去帮助穷人,也算是我们目前力所能及事。”
欧阳远神色莫测地望着他,半晌不出声,就在乔文开始生出忐忑时,对方忽然朗声大笑“不管怎样,你们能这样做,已经远比城中那些三天两头办慈善晚宴富豪,高上百倍。行,我答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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