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太点头,“学一学也好,北昌府女孩子出门,多有骑马的。”主要是一出城路就不大好走,坐车还不如骑马舒坦呢。
余太太又道,“你们老太太可年岁不轻了,滑冰什么的,可是得小心着些。”
余幸道,“没事,老太太坐的是冰爬犁,她坐在上头,推着在冰上走。有很多年岁大的,或是小孩子,都是坐冰爬犁。”
余太太笑,“可见沙河县比州府还有意思呢。”
余幸点头,“虽是个小地方,玩儿的委实不少。冰钓时钓上的大鱼,直接杀了就在河边儿的做全鱼宴,又鲜又肥。祖母,明年冬天我接你过去,咱们一道去冰钓,可有意思了。”
余太太笑,“我这把老骨头,再说,我也不放心你祖父。”
“这倒是。”余幸有些失望,“祖父要是一去,估计没空冰钓。”
余太太见孙女日子过得好,心下十分欣慰,还是道,“别成天憨吃憨玩的,让你过去,是服侍孙女婿的,这都成亲了,还跟小女孩儿一样。”
余幸道,“我哪里不服侍相公啦,天天服侍的他周全着呢,是不是?”说着,一双大杏眼看向丈夫。阿冽掖揄,“我这哪里敢说个‘不’字,莫不是不想活了。”逗得余幸笑个不停,“你少说这些刁话,尽坏我名声。”
阿冽将手一摊,“实话都不叫说了,那还能说啥。”
余幸又是一阵笑,余太太更是欢喜,中午自然留小两口与何子衿在家用饭,还命人去问问丈夫要不要回来吃饭,孙女婿上门儿啦,做太岳丈的,只要不是太忙,都要回来的。只是,眼瞅着要过年,官府没有不忙的,余巡抚传话说走不开,让拿出珍藏的好酒招待孙女婿。余太太笑,“每天过年就是早出晚归的,反正你们回来了,过几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小夫妻俩情分好,余太太最要感谢的就是何子衿,很是夸了何子衿几句,又说何子衿先时着人送的香蕈味儿好。
何子衿笑道,“也是试种了好几年,都没成。今年总算是成了,我想着,冬天鲜菜少,就托阿文哥送了一些过来。既合老太太的口,可见是我的孝心虔了。”
余太太道,“冬天种些鲜菜倒不算稀奇,我每年也种些。倒是这香蕈,也就是你了,天生有这种灵性。”就何子衿种出的绿菊,余太太虽没见过,但被皇室视为神品,可见其中不凡。余太太向来认为,何子衿在种植一事上格外有天分。
余幸也说,“祖母没见姐姐种菜的屋子,那些小青菜、胡瓜、蒜苗、水葱、香椿,长得可好了。我都是叫丫环晚饭前去摘,摘了现做,特鲜。就是一般侍弄菜蔬多少年的老手,也没有姐姐种的好。就像那绿菊,多少人都种不出来,就姐姐种的出来。”
余太太笑,“是啊,你当多同子衿学一学。”
何子衿笑,“阿幸懂事贤惠,都是老太太教的好。”
“她呀,就是个孩子脾气,好起来是真好,气人起来也是真气人。”余太太笑,“如今这般和睦,就是对我的孝敬了。”
余幸连忙道,“我跟相公一直就很好。”
阿冽侧侧脸,余幸笑捶他一记。
用过午饭,何子衿同阿冽就先回了,余幸要陪祖母说会儿话,阿冽道,“晚上我过来接你。”
余幸接了丫环捧上的大氅,给丈夫披上,系好带子,又同大姑姐说两句话,这才送丈夫与大姑姐出门。余太太瞧着,不由暗暗点头,觉着孙女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阿冽中午没见着太岳丈,倒是晚上来接媳妇时,余太太定要留孙女婿吃晚饭,赶上余巡抚在家,一并吃了晚饭。
余巡抚晚间都与老妻说,“阿幸同孙女婿,倒较刚成亲时更和睦了。”
“我也这么说。”余太太想来也好笑,道,“你是没见,今天阿幸同孙女婿过来,那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要不说小两口得在一处呢,以往叫她去孙女婿那里,她还不乐意。如今可是高兴了,什么同孙女婿雪后坐雪橇啊,孙女婿教她滑冰啊,孩子们就是会乐呵。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好,怎么样,要是往高门里说,也有的是亲事。只是多少高门大户无非就是个面儿,家里兄弟妯娌族人一大堆,规矩大,实惠却少。倒不若亲家这样的小户人家,门风清白,人品也宽厚。孙女婿又不是不奋发的孩子,以后照样有前程,阿幸的日子也舒畅。”
“谁说不是呢。”孙女这亲事,当初家里也是百般考虑的。孙女不论从家族出身还是自身素质,在帝都闺女中只能算中等。名门大族,第一流的子弟是甭想,那些有爵人家的嫡长子,除非极特殊情况,如当年靖南公柳扶风少时,无官无爵,不良于行,其父虽是公爵世子,却是帝都城有名的庸碌人。再加上柳家内闱混乱,故而,柳扶风虽为公爵世子嫡长子,也未曾娶到第一流的名门闺秀,最终叫晋宁伯王家捡了个大漏。如今是甭想了,也不可能再有柳扶风这样的人物。所以,一流门第进不去,如果非要往一流门第里嫁,只能是平庸的嫡子,那也不过是图个名儿罢了。在帝都名门,只要子弟出众,哪怕是庶子,有许多也不急着结亲,待得春闱有所斩获,寻一有权势岳家,亦是将来的官场助力。余家心疼闺女,余幸这脾气,也不是多有心机手段的。实在是高不成低不就,余侍郎就写信同爹娘说起了闺女的亲事,也是巧,余太太就相中了何家。觉着何家虽是寒门起家,其实,就是现在的大家大族,起家时没有哪个不是寒门的。余太太就是看中何家清静,一则家里没有姬妾混乱。二则,何家眼下虽不显,却是正经上升期的家族,几门相近亲戚都在做着官,官职大小且不提,皆是进士出身的。三则,正巧阿冽中了秀才,那会儿阿冽才十六,十六的秀才,不算没有天资了。当然,阿冽自己相貌堂堂,也招中老年妇女待见。其实,当初张知府家也挺看好阿冽,只是,有余巡抚家截和,张家当然是啥都不敢说的。结果,亲事定了,孙女却似不愿,成亲后亦不大和睦,岂不令老两口操心。如今见着小夫妻好的似一人一般。余巡抚笑道,“眼下没空,待过了年,叫孙女婿过来,我与他好生说说话,也看看他的文章。”他此任过后便要致仕了,这时节,能指点孙女婿,自然要加以指点的。就是阿念何恭,余巡抚也想着,在自己退前,能提一提还是要提一提的。
何家很是欢乐,尤其沈氏,当真是神清气爽啊,先时作来作去的媳妇突然成了个明白人,沈氏当然不会要求媳妇在自己面前端茶倒水立规矩什么的,只要媳妇跟儿子过得好,她就打心里痛快。心里痛快,日子就过得有滋味儿。
何子衿说起弟媳妇也都是好话,“阿幸可是帮了我胭脂铺子很多忙,她在这上头极有见识的,还给祖母做了好几样针线呢。”何子衿有一样好处,当初整余幸是也是她给她娘出的坏主意,用余幸的话说,大姑姐手伸的太长,出嫁了还把手伸到娘家来。其实,这是天底下所有大姑姐的通病好不好。做母亲的,有些私房话不愿意同儿子说,尤其是关于儿媳的话,守着闺女的,可不就同闺女说么。所以,许多出嫁的闺女爱管家里事,这是感情使得。何子衿也这样儿,她总不能看着她娘天天憋气,憋久了还得憋出毛病呢。但,何子衿本身是盼着弟弟夫妻和睦的,她一向是有事说事,而不是刻意挑拨啥的。只要俩人好了,何子衿乐得说余幸好话。
沈氏笑的舒心,眼尾的细纹都飞扬了起来,“可见当初让阿幸过去是对的。”
“是啊,夫妻两个,哪里有不在成块儿的。”何子衿也是笑眯眯地。
沈氏没想到,第二天她竟也收到儿媳妇给做的针线,余幸道,“与姐姐在一处,姐姐给母亲做的衣裙,我就把做鞋的事包下来了。针线不大好,也是我的一番孝心。”
把沈氏感动的,眼泪险没飙出来,想着真是自己在菩萨面前许的愿灵验了啊!沈氏接了鞋,仔细看了,见是秾紫的缎子面儿,上面绣了蝙蝠连云的花样儿,虽不是上等绣活,也是针脚细致,可见是用了心了。沈氏笑道,“这还针线不好,比你姐姐强多了。”这话沈氏完全是真心话,她闺女那针线,唉,就一个快。
何子衿道,“我做活儿多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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