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春推开了门。月光落在女子的脸上,衬得人俊秀柔美。她似有所察,抬起了头。
“少侠可是考虑好了?”她轻轻地问道。
“正是。光顾着说话,忘记介绍了。”顾见春抱歉地笑笑,“在下顾见春。那孩子想必姑娘已经知道。是苏家嫡子,苏决明。”
女子俯下身子行了一礼,说道:“顾少侠不必客气,叫我夜来就好。今日之事,夜来多谢顾少侠。”
顾见春目光一动:“夜姑娘……似乎不随南宫庄主姓?”
“哦…”少女有些莞然,“出门在外,家姓多有不便。我便惯以名字自称了。”
让旁人直呼自己闺名的倒是少有,却也不奇怪。说到南宫,任是何人都会联想到问剑山庄。顾见春点点头:“如此,便是夜来姑娘了。顾某还有一惑,不知夜来姑娘可否相告?”
“少侠但说无妨。”
“夜来姑娘可知,这院中都生了什么事?”顾见春问道。
夜来微微蹙眉,“我也不知。彼时尚不清醒,只隐隐约约听到争斗的动静”说到这儿,她突然执起剑鞘,向顾见春递来:“顾少侠,可否让我拜别恩人?”顾见春低头,再一次看见了这有着不祥气息的剑鞘。他忍不住问道:“夜来姑娘,顾某看此物甚是不详,不知是从何得来?”
“这个…”夜来摇了摇头,“我亦不知,慌乱中丢了佩剑,此物是我随手捡的。可是有何不妥?”
“倒也无妨。只是此物看上去并非寻常之物。若是姑娘想要趁手的兵器,待回到镇上,再为姑娘挑选一二。”顾见春不动声色地笑笑,握住剑鞘的另一端。
“顾少侠客气了。”夜来跟随着对方的指引一步一趋,“如今我目不能视,如何还能使得了兵器。还是不要浪费了的好。”
顾见春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感受到剑鞘的一端传来的力量,微弱,小心翼翼。这样的她,会是杀了那几个精壮男子的人吗。他摇了摇头,试图挥去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想。可孙氏母子的惨状历历在目,那日她失去意识之时,那股力气也来得莫名。以及苏决明所说,他焉能不知?只是……他抬眼,正走到孙家母子的坟前。他站定,“夜来姑娘,是这了。”
夜来看不见,但既然对方说是,她也不顾泥土,便径直跪了下去,冲着坟前磕了几个头。“婆婆,夜来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只可惜您就这样去了,夜来无以为报,只盼今后逢年过节,给您捎点东西,陪您说说话。”她话未说完,一行清泪滑过脸颊,滴在了泥土里。她稳了稳身子,又说道:“承蒙孙公子大恩大德,只可惜,孙公子如此年纪,却早早去了。只盼孙公子来生投个好胎,莫要再受这无妄之灾。”她又是一拜,衣裳混着血色和泥土,身形却是端秀。顾见春出神地看着她,神色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多谢少侠。”少女起身开口,正打断了他的思绪。
“举手之劳。”他随口说道。左右望了一下,没寻到少年。
“顾少侠,夜来还有一事相请。”女子冲着顾见春盈盈一拜,“不知少侠可否帮夜来寻个东西?”
“哦?”顾见春神色一动。
“夜来离家时,曾随身带着一个木盒,如今不知是否落入那歹人之手。如今夜来双目失明,可否请少侠帮我寻找一二?夜来感激不尽……”她说着,便又准备俯下身。顾见春连忙阻止:“夜来姑娘莫要客气。在下这就去看看。”
“如此,便有劳了。”少女颔。
顾见春行至尸堆处,状似仔细翻找了一番。半晌,他说道:“夜来姑娘,在下并未寻到你说的东西。”
夜来攥了攥剑鞘,叹了口气,只得说:“想来是落在别处了。有劳顾少侠。”
顾见春淡淡说道:“日后顾某也替夜来姑娘留意一二。”而他的手中,却赫然是那红漆木盒。“若是姑娘此间事了,我们即刻便可动身。”他开口。
少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顾见春看了一眼她身上血污,去屋里寻了件男子所穿的兜身长袍,虽然不合身,却足以遮挡一二。
顾见春冲着门口喊了一声:“我们走了。”门被打开,苏决明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想来是在门后偷听了许久,此时又被顾见春现。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顾见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年了然,便只是哼了一声,说道:“早知道你不会听我说的话。”
顾见春知道他意有所指,却也不回答,只是笑笑。众人也难挤一匹马,索性将马放了去,以足相代。不多时,苏决明就已走累,叫苦不迭,顾见春无奈只得再将他背在身上,而这夜来姑娘倒是坚忍,分明眼盲身伤,一路上却都是一声不吭地默默走着,倒也不愧问剑山庄之出身。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便向双溪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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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觥筹交错,轻歌曼舞,一众宾客兴致高涨,言笑晏晏,好不快活。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玄衣男子面容如玉,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泰然自若,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任是惯常服侍的身侧之人,见了这笑都不免呆上一呆。只是他眉目无波,笑意不及眼底,既是是这样的欢歌盛宴,他亦是眸光清明,不沉不耽。
这大殿中央,正有几位妙人儿水袖飞扬,侧旁宫人奏笙,拨琴,吹笛,击鼓,正是一曲《踏莎行》。只见穿着藕色长裙的年轻姑娘们随着器乐的节奏,时而表演着含苞待放,娇憨羞怯,时而表演着天女散花,妩媚多情。众人如痴如醉,纷纷感叹此情此景,真是春花秋月,天作良辰。突然,暗处有人逆着节奏拍了三掌,如同一颗石子坠入湖中泛起涟漪,在场之人的旖旎思绪戛然而止,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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