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殊知道洛泠风与洛水宫的关系不太好,可他一直以为是因“婚事”生出的龃龉,哪想到不好到了这个地步?!连元灵都彻底打散了吗?根本没个轮回转世的机会,这是多大的恨意?她对生身父亲如此,那么对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呢?一股寒意骤然蹿升,洛元殊不由得冷汗涔涔。
当初洛水宫四姓之争,父亲去信要云中城插手,据说云中城的确动过那样的念头,可最后被人劝阻了。而那个人——是洛泠风?!洛元殊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吞了吞口水,心惊胆战地抬起头,似乎想要从那张带着奇诡笑容的脸上看出端倪。许久之后,他艰难而又缓慢道:“四姓之争的导火索是温家的一位嫡脉被杀,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是我。”洛泠风唇角含笑,漫不经心地应下。
洛元殊垂落在身侧的双拳蓦地收紧,他又问:“为什么?”他猜错了洛泠风的意图,那么他所期望的事情能够实现吗?洛水宫中的局面,怎么能说不是她主导的呢?除了洛家,她是不是还要报复温家?那点甥舅情……能够挽回什么?洛元殊心思如电转,试图从过往忽视的生活中找寻到蛛丝马迹。
洛泠风又问:“你真想知道?”
“我不想了!”洛元殊回答的速度很快,斩钉截铁的,生怕多听到了一个字!他同样希冀小寒山的势力败落,可那样的浑水怎么都不是他一个金丹修士能蹚的!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从洛泠风的手中活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洛元殊抬眸对上洛泠风的视线,对方那双幽邃的眸子里可不带半点笑意,冷浸浸的,像是一口寒潭水,洛元殊看着心悸不已。
洛泠风慢条斯理地问:“那么,你还在这里作甚?”
洛元殊一听,立马露出了一抹欢喜。洛泠风对他没有杀意!但是很快的,洛元殊又神色恹恹的,他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就算离开了恐怕也会生活在恐慌中。他应该怎么做?依靠汤家的庇护吗?可将这个消息递给汤家人又能够改变什么呢?整个浮黎仙域都知道是三家的洞天动的手,他们得知真相或许还会赞叹一声深明大义,至于那些卫道士,顶多嘟囔几句心狠手辣而已。洛元殊兀自观察了一阵,见洛泠风真的没有动手的打算,转身离开。
洛泠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前往北洲的路可不好走。”
洛元殊瞳孔骤然一缩,他缓缓地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了。”说完后就加快了离去的脚步。他心中反复盘算着,眼眸中流泻出一抹杀机。不管是汤家还是温家,都不会再允许洛家人出头。而洛泠风——她虽然心思难猜测,可怎么说都是有可能将自己送到北洲的人。他去北洲的念头不会改的,至于如何取信洛泠风,洛元殊慢慢地有了主意。
要说剩下的仇,除了罪恶长廊,那就只剩下温家了吧?温丹华以及洛元鲲母子。前者在温家深居简出,而后者正在秘境里。
洛泠风看着洛元殊的背影轻嗤一声,很快就收回放在他身上的那点心思。
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团
郁气,
一些旧事是曾经母亲叮嘱的,
而余下的则是来自那模糊的记忆碎片。她的识海中有一道“障”,由洛衡君下的,在洛衡君死后逐渐地松动了。到了这个秘境被那幻神香一冲击,封锁的记忆伴随着被剜心的痛楚一并冲来。
她想起了过去那个尚且天真的自己以及小乞儿卫云疏。
人世百年匆匆已过,那个年岁碰到的人早成枯骨。可卫云疏入道了,开了三十六窍穴,是举世难得一见的修道种子,是后来坐拥云中城的云中君。但是那些终究是旧日的记忆了,很模糊,她很难与幼时的自己感情共鸣了。
怎么会是云疏呢?洛泠风蹙着眉暗想着,忽然间觉得她们都有些可怜。
如果当初——
这个念头才浮现,洛泠风便将它压了下去。她这一路走来,早不能回头了。所谓“如果”只会让她陷入一种衰败腐朽的糟糕情绪中。现在的她,还能承受多少?她一垂眸,看着衣裙上零星的幻神香,轻轻一拂,便将那点缀在裙上的花瓣振落。她抬眸看着连绵的如画青山,一会儿想着那半本残书上记载的神君,一会儿又想到了卫云疏。自从落日坟丘之事后,她没再去打听卫云疏的消息。
可她清楚地知道,卫云疏就在不周。而不周弟子率先进入秘境中,卫云疏是不是也在其中呢?卫云疏,薄风流——念着这两个名字,洛泠风勾唇笑了起来。先前因为种种,她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这次若是相逢?卫云疏她会继续躲?还是说做好了直面一切的准备?洛泠风心想着,掐着手指推演卫云疏的下落。
秘境中,卫云疏在林间穿行。
她对灵草灵药的兴趣不大,用不得采它们去换丹玉,故而见了也直接掠过。她细细地感知着周边的灵机变动,想要找到上古时遗留的痕迹。既然是一座仙人遗府,里头一定会有记述的石碑甚至有清修的洞府在。浮黎仙域中没有六千年前的历史,也许这个秘境能够填补这个空缺。
忽然间,卫云疏察觉到了几分异样。她停下了脚步,默立思忖了片刻后,取出了一块玉符。此物名玉瑚牌,是当初云淡送的,里头还藏着一抹异气。当时担心惊动暗中做手脚的人,她没有抹去异气。后来随着云淡的死,她便将玉瑚牌抛到了脑后,可此刻感知到玉瑚牌上一缕灵机动,她蓦地想了起来。异气是云淡所种,可玉瑚牌极有可能是洛泠风所祭炼,她在借着这枚玉瑚牌推自己的下落?她已经来到了秘境里?卫云疏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瞳孔骤然一缩。她想也不想就将玉瑚牌抛出。
自走出盘涡深渊后,她便不再刻意打听洛泠风以及云中城的消息,说着将过往都放下了,可是那悬着的问题没有一个能解的,说白了也是逃避而已。卫云疏哂笑了一声,神情落寞,眼中多了几分嘲弄。在看到了过去不曾见到的一幕后,她心中更是百般滋味交缠,纷纷的思绪难以理清。
她只能判断出此刻的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洛泠风,是爱?是怜?是悔?是伤心欲绝?她不愿意再回到云中城去了。
“啾啾!”聒噪的鸟叫声打断了卫
云疏的思绪,先前在不周被剑意劈晕的小太岁幽幽地醒转过来,灵兽袋里根本困不住它。从中钻出来后,它就极为暴躁地冲着卫云疏叫了一通,最后才停在了它的肩膀上,歪着脑袋问,“怎么来到那死鬼的洞府?”
顿了顿,它又用极其嚣张的语调叫着,“呸呸呸,不对,这已经是姑奶奶我的洞府了!”
卫云疏问道:“你知道这洞府是哪位前辈的吗?”
小太岁:“……”睡久了之后它的脑袋就不太好使了,明明那个名字已经涌到了跟前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又忘记了。对上了卫云疏期待的视线,小太岁莫名的感到几分心虚,许久之后才支支吾吾道,“肯定是那条臭泥鳅神君手下的杂毛。”
卫云疏轻叹了一口气,疑惑道:“神君?”小太岁说话一点都不中听,偶尔夹杂着一串污言秽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可一想它是大妖出身,卫云疏又觉得也没有离奇到哪里去。起初,她也是想从小太岁的口中打探消息的,但是这小家伙一晕就是好些天,不周可等不得它完全地苏醒。
“是啊,神君。”小太岁晃了晃脑子,将左翅膀一抱,口中嘀嘀咕咕的,“一二三……六……太岁最厉害!”
卫云疏抚了抚额,敷衍道:“是,小太岁最厉害。”
小太岁纠正措辞:“不是小太岁,是太岁神君。”
卫云疏没有深想,只以为这幼稚的万载大妖在自夸,她“嗯”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前方。在秘境中待了小半日,总算是瞧见其他人了。然而不是不周弟子,那灵机奔涌,时不时夹杂着恶兽咆哮声,怎么看都不算友好交流。卫云疏心中微凛,她想着绕开前方的打斗,哪想到小太岁“啾啾”两声,将翅膀振动,化作了一道乌黑的光芒向前飞掠。卫云疏轻叹一口气,也紧跟了上去。
平原一望无垠,草木蓬勃生长,只不过此刻被灵机一扫,到处都是掀飞的草皮。地面坑坑洼洼的,还有些灼烧的灰烬遗留的痕迹。在打斗的是两道身影,其中一个看法袍的纹样是小寒山温家的,而另一个脸膛赤红,头顶两根七尺长的触须在摆动着,宛如长鞭挥舞,每一下都带着火焰,俨然是出身无尘海的妖族。
温家的弟子眉头紧皱起,面上笼着一层寒霜。他踏着水潮,掌中握着一柄剑,不满地望着那妖族修士,怒声喝道:“我洛水神宫与无尘海并无深仇大恨,阁下一来就动手,到底是何意?”
“没有仇?”魁梧的妖修仰头大笑,面颊上出现了几枚暗金色的鳞片,他愤恨地瞪着温家弟子,怒气冲冲道,“你洛水神宫杀我妖修,将洛水染得通红!我等昔日将子嗣送入洛水神宫,可是-->>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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