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子玉彻底忘记了委屈,忘记了她曾以为的天大的委屈。童年时的那些打闹捣弄的记忆,反而成为日后的子玉出了社会苦闷难遣时的一支解乏的香烟。连她自己都不曾猜想到。
(七)电话
北方的秋,来的很清静,天很高,到处是一片白桦黄叶簌簌落地的场景。
子玉挺着肚,一人走在树林底下。她的布鞋轻轻的踩下去,脚下重重叠叠的树叶,发出一丝细微而极其柔软的声音。她的肚子已隆得很高,清秀的小脸上浮出母性的红润,轮廓也周圆了不少。今天子玉披的,是一件稍厚的红色棉衣,长度刚好盖到膝盖。从树林上空望下去,像是一颗滴下入金色大海里的血珠,格外醒目。算起来,这是子玉离开南方的第五个年头。
她今年二十八了,仔细回想这过去的二十八年,好像并无真正的大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她的亲人中还未有离世的,亦无突然生病、破产的,呵,她的家族本无财富可言。在外的继续在外,上学的继续上学,生活一旦成为定局便再难更改。虽然子玉觉得,相比十年前的生活,其里的一些东西早发生变质了。可生活依然是生活,人会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继续生活,有几人会在意其间的变迁而徒添自己的烦恼呢?只有她子玉不是这样。
子玉继续走着,小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脚步声,像回响在空山里的钟鼓,惊吓了一群驯鸽,翅膀扑腾的声音,哗然然一片,旋向了远方。昨天,子玉的母亲来了电话。
“子勇要成家了。”母亲是在一番寒暄之后将这个消息告诉子玉的。
“那彩礼钱够吗。”子玉没等她说出下半句话,自己主动问了起来。困难由别人问起来,总比当事人自己开口提出来体面些吧。
子玉的母亲叹了口气:“借借总是有的,等他俩口子成家了,两人齐心协力,总能还得清吧。你也知道,子勇他......”子玉听到这里,总觉得这些话很熟悉。对了,是在大哥当初成家的时候,母亲说的这番话。
还的清么?对于大哥子冲如今的境况,她倒很是同情。他把妻子儿女留在了故乡,和子玉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专科时读的软件工程,只有在大城市工作,才拿得到一份可观的薪水。可大城市的消费水平更不容小觑,他的工资供不了三口人在大城市的开销。况且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在大城市买得上房,更不可能让孩子迁了户口在那儿上学。他只得常年和妻儿分居两地。子玉的父母曾多次提议让妻子陪他一同在大城市打拼,把孩子留给他们抚养。但大哥始终不同意这么做。子玉同情大哥,她知道,他起码是一个男人,一个作为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她还知道,他是一个需要人嘘寒问暖,细心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男人,最后,他才是一个孤独的、冷漠的男人。
(八)建议
“哥,带上嫂子去吧。”子玉在街上和大哥并行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女人。”她抬起了头,望向子冲。
大哥笑了,嘴角扯出来的,有欣慰,也有无奈。他对望了一眼子玉,扭头,继续往前走,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他们不是那种兄妹,会抬起手来抚摸妹妹柔软的头发,或是捏小妹脸上的肉。他们相处非常拘谨,客套,从不会有肢体上的接触。但是他们的语言却可以比较热烈,玩笑有些也常常开。但这些话语之间,往往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刻意的轻纱的。他们想打破,却很难打破。
“子玉,你也是奶奶带大的。你应该知道那种感受,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在教育上,生活上,总是一副没教养的样子。”子玉听到了教养两个字,觉得很刺耳。
“只是从没人引导过他们。我很庆幸你在读书这方面,自己找到了路。虽然我曾经也想靠读书去打破命运。但是......”子冲停了下来,他在组织语言,如何去说明他在读书上不成功的原因。
但子玉却反而一切都明白了。
她回想起17岁那个大年初三的晚上。大哥应了父亲的话,给几位来家中做客的长辈敬酒,喝得有些微醺,他和父亲一样,一沾酒,脸便发红。饭局结束后,大哥来到子玉的房间,子玉当时正伏在课桌上写作业,背有些微驼,高中的时候子玉读书就一直很刻苦。
他唤了一声子玉的名字,然后人一骨碌爬上了子玉的床。这举动让子玉有几分吃惊,说了,他们的相处一直很拘谨,像普通的男女一样生分开来。在家中,也只有大哥最早意识到子玉是个女孩,子玉还偏偏是唯一的女孩,大哥觉得应该区别对待。但他从小对外内向,在外边几乎从不和女孩来往,对于子玉,他也不知如何对待是最好的,怕逾界似的,过分的小心了。子玉很容易察觉出这种刻意,反而使得子玉很不舒服。但后来习惯了男女有别的子玉,此时看到大哥爬上她的床,心里生出了说不出的怪味儿。
他开始说话,子玉有些为难,想着如何应和他。但大哥似乎只是很想有个人听他说话,他没有中断,一个劲儿地说下去,他并不需要子玉应和或安慰他什么。
(九)大哥的独白1
“子玉,你们小时候好啊,都带过同学回家玩。你见我,几时往家里带过?”子玉从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但她回想起来,还的确是这样。
“你们来城里读书的时候都还小,你和财升从小学开始的吧。嗯,子勇文升是从幼儿园开始的,真好,还读了三年。我们当初在乡下只有一年,六岁的时候才上,什么也不学,放着我们玩。粟裕就更不消说啦,他是在城里出生的,土生土长的城里人,现在连老家的方言也不会说了,从小说的普通话哦。这也不好,不和谐嘛,在家里个个都扯方言,咋一转身,就非得跟他换上普通话呢?当初是谁第一个这么做的?唉,算了算了,省得他的普通话像我们的一样,被别人笑话。总得留一个活口是吧。”大哥绕了一个圈子,结果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我比你们晚多了,是读初中的时候从乡下来的城,你也知道,在老家读小学的时候,我可威武得不行,我以前在学堂的时候还跟男老师打过架呢,像只猴子一样爬到他的身上去,抓他的脸。”
“小时候还有一群很要好的伙伴,我们经常一起去做农活。在太平原上放牛,别看它是一座埋死人的山头,可是那里的草却非常适合藏人、翻跟头。早上起来,还要去割鱼草,喂了水塘的鱼再回家吃饭,小腿上免不了被割伤。”
子玉想象得到这些画面。一群毛孩迅速地跳过一个个小土堆,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接连闪过。有一个男孩靠在一棵松树木桩上数数,从一到十。他一转身,便没有了任何身影。整座埋死人的山头瞬间失去了声响,没有一个活人的影子。有一轮巨大的夕阳挂在山岗上,墓碑前高高的蓬蒿,在凉风中轻轻摇曳。他们趴在密密丛丛的荒梁里,静止了,蜷缩着腿,小腿上还有一条条错乱的灰色的疤痕。他们每天割鱼草,被锯齿状的细草割伤,留下一条条新红的丝线。
“我们的玩具,全是自己做的。做筒波子,一颗颗打到别人脸上,还有木弹弓。记得不,我还教过你用树叶子吹过曲子,可惜你学不到家。”
子玉记得,大哥伸手递给她一片榕树叶子,她轻轻磨砂它,质地光滑、坚硬。大哥的唇含着它,从他那片薄薄的叶子里,发出了如唢呐般嘹远的声音,在梅江河里汩汩流淌。子玉也把榕树叶子放进唇中,像正在打扮的小姑娘含着一片红唇纸,夹得紧紧的。她鼓足了气,用力吹出去,却什么也没有吹出来,叶子倒濡湿了。子玉舔舔了嘴唇,吃到一股清香的青草味儿。她咬过狗尾巴草的茎,汁的味道是一样的。
(十)大哥的独白2
“可到了城里......”大哥又叹了口气,“城里的老师和学生真厉害,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说什么,竟然却让我变成一个那么守纪律的人,我忍不住乖,退让,沉默。”
“我从不敢往家里带同学,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拿出来招待他们的。而且我们的房间,有一股猪屎味儿,他们怎么受得了?我总像个很旧的人,我的衣服,全是两个表哥穿旧了的。奶奶总是上大姑那儿去,带回衣服来。她老人家这么做,我又如何开得了口要一套新衣服?我装作不注重形象,不在意外表,可其实我从不敢同女孩说话。”
“我也曾想过靠读书为自己争取未来。可是,我不知道问题应当归结在哪儿,我学得很吃苦,很吃力。我的语文和英语实在太差,像个门外汉,一点儿门道都摸不上,我是茫然地强撑着,同学说我把书读死了,可是他们不知道,我若不死读,还会更差咧!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是个人,都会被打击的。后来,我只得放弃了。我想,兴许我是真的头脑笨,悟性差,可是我的物理化学却还可看,我喜欢老师在讲台上演示的那些实验,让我仿佛又回到童年,想到自己动手做的那些玩物。”
“我以前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学得那样轻松,知识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后来我算是明白了,家庭教育,全都是家庭教育!从娃娃抓起,呵,真理啊,从娃娃抓起!城里人从小学就开始设置英语课程了,我呢,在乡下课堂上丢纸团子玩,还不知道英语是个啥玩意儿呢。还有书,书,我们家没有书。”
子玉突然想到紫科,她房间的书架上,塞满了许多彩色封面的书,可是那个时候子玉并不感兴趣。从来不会推开玻璃小窗,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翻阅。
“有一点,我是很恨奶奶的。就是每次向她伸手要钱的时候,总要被她骂人的气势推回去。奶奶最讨厌学校的捐款活动,偏偏班主任总是提出捐款额数,我回去向奶奶要。劈头盖脸就是把学校一顿骂,可是我却觉得她的话是都一一打在我的脸上,好像这样我就会告诉她,那算了,我不捐了。可是我却不能这么说,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得去办公室告诉班主任,我们家连这十块钱也拿不出来。我就用我那不值钱的尊严换到了那十块钱的纸钞。我们家虽然未穷到吃不上饭,但是我却觉得自己比那等待捐款的人还要可怜!”
“书,再说回书。我们家,除了学校发的教材书,老师要求必买的字词典,还有你们小学五个人共用一本的作文书。就没有别的课外书了。奶奶哪一次不是在我们提出要买什么什么课外书的时候又撒一波脾气?话总说得难听,还怎么要得了脸坚持买呢?”
大哥说起作文书,子玉的记忆又勾起来了。小学的时候,子玉和子玉的堂兄弟最害怕写作文了,到星期天晚上就轮流抄作文书,那本作文书都被他们抄烂了。
在买书上,子玉也深有体会。老师以前给他们列出必看的课外书书目,子玉向奶奶要钱买。奶奶却总是一副又要被敲诈的样子,气恼地骂:“这些狗屁老师,不好好教她的书,尽一天到晚叫孩子买什么瞎书。什么必看!书店是给了她多少好处她这么干!别听你老师瞎说,你自个把教材书念好咯,还会学习不好吗?再说,哪儿有这么多钱给你们买书?”
不是真的没有钱,而是子玉的奶奶对于商品的购买,是用她个人文化体系里的价值来衡量的,子玉的奶奶认为可以购买的东西,一定是具备像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大米一样的性质的。这样的标准,带着刘英过去时代贫苦落后的烙印,是早年植入骨髓的生活习惯,已很难改变。
子玉知道,如果换做她的爸妈,他们会忍小痛却很甘愿地拿出这笔钱,递到子玉的手里,告诉她:“你如果会认真地看完它们,我们的钱也会花得很开心。”子玉的父母除了对生活的贫苦感受深刻,对于教育的贫苦更是遗憾。上一代人遗憾什么,就会尽力让下一代人不遗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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