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的情形,比起外面的街道更加不堪。臭气熏天的地面,宛如死尸一般的躯体,不时地有人病发倒在地上,仿佛羊癫疯发作一般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吓得一群从未见过这般骇人场面的医女惊声尖叫起来。
“都给我镇定一点!他们不过是病人,连这种场面都害怕,以后还要怎么救人?你们是救死扶伤的医女,不是闺阁中的娇小姐,记住你们的责任!别怕,戴上了口罩,以后注意一点,是不会感染上瘟疫的!”
谢歆玥提高了声音,好在有侍卫们跟随在左右,那些灾民们也没力气撞上来,满满的众人都平息了下来。
“谢女官说得对,姐妹们,我们要勇敢一点!赵姐姐,我扶你!”
却是有个医女混乱中摔了一跤,谢歆玥抬眼看去,那不停地安抚着众人的少女,正是那晚上的杜鹃。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点了点头。
“前面就是医署了!”
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处石屋,听说原本是这镇上的祠堂,供奉虞山镇祖祖辈辈的先贤的。因为地方宽大,如今已经被用来做了医署。众人还没走进,就听到一阵叫骂声传了出来。
“抓住她!”
“这胆大包天的臭婆娘,休想跑!”
“快,把她拦下来!”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乱不堪看不出容貌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着,她的怀里似乎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后面跟着追出来的,却是几个穿着整齐的中年男人,脸上满是凶神恶煞的神色。
那灰扑扑的身影明显跑不过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很快就被堵住了。为首的男人一个凶狠的大耳刮子闪了过去,粗鲁地就要抢过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臭婆娘,竟然敢偷医署的药材,你不要命了!”
“几位大人行行好,让我把药带回去吧!我的女儿一定要吃药的!”妇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管那男人如何暴打,都不肯松开。
“住手!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对一个普通的百姓动粗!都给我住手!”眼看着那妇人被殴打得吐出了一口血,谢歆玥再也忍不住上前出手阻止。这些百姓们本就很是辛苦了,却还被如此欺辱,那个县令到底是怎么救人的?
见谢歆玥衣着不凡,身边又跟着一行侍卫还有明显就是太医和医女的人,那为首的男人顿时松了手上前,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是宫里派来的医者大人吧?小的是这医署药房的管事,实不相瞒,小的也不想动粗。只是这妇人忒是胆大包天,竟然偷了药房珍贵的药材就跑,我们此举,不过是想拿回药材,救回更多的人性命的!”
“我刚刚分明听到这妇人说是要拿药材给自己的女儿治病的,为何她不能有自己的份例反而要偷?莫非你们这医署看病,还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吗?”谢歆玥皱起眉头,心中十分不满。
“这位女官大人,你是误会了!这药材都是官府免费供给,我们也没那个胆子看人下碟啊!只是这感染了瘟疫的人太多了,我们只能尽量救那些还能救回来的。这妇人的女儿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之前我们医署也一直为她女儿治病,只是现在她的情况吃了药也不顶用,注定了是个死,与其浪费了药材,还不如省下来给能够救活的人啊!”
为首的男人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药材不够,病人却很多,他们必须得想办法省下来。
这一番解释,顿时让谢歆玥沉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情况居然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把那药材给她吧,我们是宫里来的太医和医女,这次是专门来为大家看病的!不仅如此,我们还带来了很多药材,请大家一定要坚持下去,朝廷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谢歆玥忍住心酸,吩咐侍卫们将药材送进了医署,安排太医和医女们立刻进去,熟悉一下照顾病人。太医那边还带着药童,医女们则是单独划分出来照顾那些女病人的,谢歆玥对那些太医们是没有控制权的,这些人看在晋王的面子上不会太过为难,却不会听她的话。好在她也不在乎,只要管好自己的医女们就行了。
医署分为东厢和西厢,正好将男女隔开,谢歆玥带着医女们去了西厢,照顾的都是感染了瘟疫的女子。
“你们之中,谁会把脉看诊?”
医女的水平也有高有低,随着谢歆玥的话音一落,站出来了三个少女。
“报上名字吧。”
“杜鹃(赵晴)(杨雪),见过谢女官。”
“你们三个,跟着我一起看诊,其余的医女,分成四组,负责抓药煎熬和照顾病人。杜鹃,赵晴还有杨雪,你们就是分别带一组,以后就是小组的组长。我会根据病人病情的程度,分成等级让你们分别负责,以后你们各司其职,知道了吗?”
疟疾的发病有四个阶段,分别是潜伏期,发冷期,发热期和出汗期。发冷发热期间的病人是最煎熬的,只要撑了过去到出汗期,病情感觉轻松了起来,但其实很容易就会反复。按照这几个阶段,将病人们分离出来,更加便于照顾和恢复。
“知道!”
谢歆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安排好了之后,她便立刻开始为病人们诊脉起来。这一通忙活到了晚上,她终于确定了这次的瘟疫,的的确确就是疟疾。将每个阶段的病情症状,如何照料一一写了出来之后,她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主子,你先休息一下吧!”
“不着急,我先把这些东西交给太医们,让他们照做。”
金燕和喜鹊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无奈。她们都知道,这位女主子一旦看起病来,是完完全全只把自己当成了大夫,很少想到男女之别的。只是,她们到底要维护主子的声誉,有些事情,能免则免。
“主子到底是女子,不便见到那些外男,奴婢觉得,还是让康侍卫拿出去比较好。康侍卫是殿下身边的人,有他出面,那些太医不敢不听。”
“说的也是,那就让康侍卫去吧!”谢歆玥点了点头,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有些疏忽了。将东西交给了康侍卫,她这才开始思考了起来。
治疗疟疾的药,除了金鸡纳之外,还有一个疟疾的克星便是青蒿素。这是从一种名叫青蒿的草里面提取出来的,她诊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该用什么样的药材制作才能见效。洛阳这边的地理环境,正好是青蒿生长的地方,这种植物适应强,路边,皇帝,山坡,林缘等处都会生长。而最巧的是,现在的季节,真是青蒿生长茂盛的时候!
谢歆玥心中一片激动,她知道,这次的疟疾肯定有救了!只要找到了青蒿,这场灾难就能迎刃而解!
“金燕,喜鹊,你们知道青蒿吗?就是一种路边生长的草,你们可有听说过?唔,如果不叫这个名字的话,苦蒿,黄花蒿似乎也是它的一种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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