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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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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是朔北十二部永恒的渴求，也是北境三州的。

所求对冲之下，战争或可短暂停歇，却从来无法一劳永逸。

“自军屯在青州恢复施行以来，一切都进行得本还算顺利。”徐慎之指着卷轴上几处，说，“青州原有的二十七万镇北军中，共八万被分别划拨至沧锦二州，形成绵延百里的北境新防线，朝廷发往青州的盐走的是荣州粮马道，六月前顺利抵达，已向军士分发下去，原本不出岔子的话，同朔北十二部再战之时，镇北军的后备补给已经不成问题。”

“我们本应逐渐掌握更大的主动权。”徐慎之喟叹一声，不甘道，“乌恩死的太不是时候，他的死打断了北境三州的养精蓄锐，消息又偏偏败走在朔北水草最为丰美的六月，各部战马养得膘肥体壮，均为战力最强之时。没有了乌恩，十二部内部形势又瞬息万变，这仗会比近十年间的都难打。”

“却也并非不能打，”周鹤鸣寒声掐断了徐慎之的话，“北境现有整整二十七万兵力，既有十七万留在青州，又有军屯制逐渐恢复生息——哪怕后者暂时起不了太大作用，若有物资紧缺，战时朝廷也不会紧手为难，煊都必须得有青州作为屏障。”

谢韫一愣，垂眸间小声道：“可是沧锦二州......”

他这话没有继续下去，在座诸位心下却已了然。

可是沧锦二州，又当如何？

“我大哥现下守在沧州，”周鹤鸣喉头滑动，说，“沧州过去的三万多兵大多是从前元家的兵，还算熟悉北境气候，此次袭击事发突然，他亦能够逼敌退让，想来守住沧州不会有太大问题。可大哥毕竟只有一人，没法同时看住三百里外的锦州。”

北境还缺少一位守城将领。

“......可派去锦州的四万余军士中，大多却来自岭南，出生自从前的抚南军。”周鹤鸣说到这里，抬眼瞥向郁濯，温声道，“夏季酷暑，在这种环境之中作战，其实对抚南军而言并非太陌生的事情，可他们毕竟出生西南，这些年间虽一直同原本的镇北军进行磨合，却未能全部适应。”

“我们应当有一位本就出生于西南的将领，最好他还熟悉从前的抚南军。”周鹤鸣试探着道，“清雎，你......”

“我没法服众，朝廷不会派我去。”郁濯斩钉截铁地答完这句，方才撩眼看人，已经明白了周鹤鸣未全部说尽的话，他压抑着心绪，艰涩道，“我没有真正带兵打过仗，我也没有什么好名声，父亲的兵不会服我。”

他是拴住周鹤鸣的锁链，隆安帝也绝不会放他离开煊都。

......可他是想的。

怎么能不想呢？

郁濯自小便混迹在军营里，最向往父亲的赫赫功绩，顽劣的玩心是真的，可郁珏的血液也同样流淌在他的身体里，他原本十二岁就可以拉动弯弓、压住烈马，甚至在听得青州调入抚南军的老参将提起北境时，畅想过自己也能驯服一只海东青。

他同周鹤鸣原本才应当是同类，眼下郁濯坚信自己已经无法成为将帅，却再次低估了彼此间的吸引力，十年间凋零的肖想也在这寥寥几句中疯狂地死而复生，潮水一般漫漶起来，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我们岭南的兵，只有在父亲手下，才是战无不胜。”

他也姓郁，他原本也是郁家子！

但他不能......或许再也不能了。

“清雎，你不要沮丧。”周鹤鸣自桌下同他十指交握，他已经将这个动作做得很熟稔，在指腹的摩挲间低声安抚道，“待你我一同回到青州，我也一定能护你周全。大哥教了我好多，你若是对行军打仗感兴趣，我也全数教给你，好不好？”

郁濯扯出半个笑来，生生将涌到舌根的“好”字压了下去，话是硬着头皮挤出口的，他只能尽量放轻声音，又舒缓语气：“云野，我不能跟你走。”

话毕时，他已经不敢直视周鹤鸣的眼睛。

沉沦

郁濯这话说完后，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元星津最先以自己的理解反应过来，刚想愤懑不平地说些什么，就被徐慎之捂着嘴拽了出去，谢韫也识相地出屋离开，由奇宏最后带上了门——今日这番话谈到这里，需要摊开聊的事情已经七七八八，余下的时间得留给这两个人，他们的手脚捆缚在一起这样久，分离之时终于避无可避地透出了血色，那沉重的镣铐从没有消失，只是即将进行转移。

无需郁濯再多说一个字，周鹤鸣已经彻底听懂了他话里的隐意。

他也静默下来，屋内散掉了旁人，余晖也落得干净，昏暗一点点漫上来，枝桠尽数隐没在窗外墨色里，盆中冰块融化之间，总算压下了白日的暑气。

却也凉得有些过了，拘住两颗沉甸甸的心。

郁濯的指尖也跟着冷下来，他实在体寒，周鹤鸣捂着他的手，在相顾无言间对视了半晌，终于松开来，转而抚上了郁濯眼下小痣。

他的眉目在皎洁月色之中显得格外深邃，却已经全然丧失了傍晚那会儿的精气神，他原本想要倾吐很多，可是同郁濯咫尺对视之中，忽的什么也说不出了。

半晌，他才钝钝沉沉地开口：“何至于此。”

......周家，从来都是大梁北境绵延严密的墙壁，不是蛰伏冬眠、伺机而动的毒蛇虫蚁。

“君臣情谊本就微妙，疑心可怖，这并非你我之过。”郁濯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给他一个安抚的笑，说，“我在煊都，倒也不至于身处龙潭虎穴，左右我是闲人，到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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