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片刻,他又大步走向梳妆镜前,双手撑在台上定睛往里一看,果见自己头上钻出两条树枝般的长角,再抬手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果见指根处也生着些透明柔韧的蹼。
他忍不住轻啧一声,又看向镜中,正对上自己殷红如血的眸,眼神炽热幽暗,贪婪欲望直白赤裸,自己看了都心惊。
也难怪把人吓成那样。
·
朱红院墙环绕,雕花檐角上翘,琉璃牌匾在金色霞光下熠熠生辉,上书的字体龙飞凤舞,只知是附庸风雅的名讳。
书悦应邀前来,站在人屋宅门口向里张望片刻,转身就想走。
未想还没迈开腿就被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喊住:“画圣,画圣,您终于来了,来,来,里面请!”
见走不了了,她暗自轻叹,面上却故作高深地轻“嗯”了一声,跟着那人跨进门槛。
一条回廊绕着湖畔蜿蜒向院落深处,两侧视野开阔,烟波浩渺,不知从何处传来袅袅丝竹之声,如听仙乐,叫人陶醉,躁郁之气都散去不少。
那位管家很快便领着她见到这座豪华宅邸的主人,姓王,背靠仙盟与皇室,虽是凡人,但放眼整个修仙界,无人敢惹。
但见到她时,王大人还是客客气气站起身同她作揖,随即亲自请她入座,满脸是笑:“画圣,鄙人也不同您多废话,此次邀您前来,是想请您做一幅画。”
“画什么?”书悦轻轻点头。
“画圣请看。”
王大人抬手击掌,立即有侍者上前来将摆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巨大屏风撤走。
一想到从前这人让她画的东西,书悦便不抱什么期待,一面捏着茶盏轻抿,一面懒散抬眸。
等视线触及那屏风后的东西,她猛地睁大了眼。
鱼龙
却见那屏风背后,是一口巨大的透明水缸,一只半人半鱼的生物浸在水里,蜷缩在角落。全身上下好似微微发着光,屏风一撤,满室生辉,似水里无端又升起一轮月亮。
它上半身是人类模样,白发蓝眸,生得粉雕玉琢,雌雄莫辨,瞧着面相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浓密发丝如水草一般飘浮,莹润柔亮。发顶则生着两只幼嫩小角,大概是还未长成。
腰身以下则是一条分不清是鱼还是蛇的长尾,覆了层银蓝色的鳞片,排布细密齐整,色泽由浅入深渐变,流光溢彩。腹部与尾巴中段的鱼鳍层迭向外舒展,透明纤长,飘渺如云雾。
惊鸿一瞥,书悦捏着茶杯的手指轻轻一颤,险些泼出茶水来。
另一边的王大人也跟着她又欣赏一遍,随即转头望过来,满脸兴奋,双手用力攥紧椅子的扶手,呼吸急促:“就是画它,不知画圣何时能画完?”
书悦镇定收回目光,瞥见对方的反应只觉脊背发寒,看向水缸的眼神不由带些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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