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丞相快快收回此言,您老糊涂了!”
“老臣没有发昏,大王。”
楚在然抬头看着默不作声的东林王,老泪纵横道,“四国纷乱多年,东林军曾三番五次攻占他国,结下深怨不少。如果东林发生内乱,国力稍显微弱,仇敌群起攻伐,四国中第一个被灭国的,就会是我东林啊。为了我东林,请大王自愿让位,以免酿成内乱。老臣……老臣说出这等叛逆之言,自知死罪,甘愿立死。”
头重重地在打磨得发亮的大理石地砖上连磕几下,声声见血,染得满脸鲜红。血面白发,狰狞中无限凄凉。
王后等人本来还想叱骂他,见他这般模样,蓦然惊悸,都别过脸去不忍看他。
殿中一时无声。那小太监还跪在地上,一直打着哆嗦,怯生生道:“大王,镇北王……还在殿外。”
殿外毫无动静,空气中却充满了风暴来临前的沉闷和凝重。众人心中一凛,现在隔着一重墙,谁知墙倒后会是何种地狱。
东林王长叹一声,“罢了,请他进来吧。王后及其他人都到殿后去,楚丞相留下。”
“大王……”王后低呼一声。
“王后去吧。”
众侍女搀扶着王后离去,偌大的殿堂里只余东林王和楚在然。不一会儿,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外面的熊熊火光扑进眼里,一瞬之后,火光隐去,大门重新被关上了。
门内站着一人,一身铺满尘土的盔甲,面容俊朗,气宇不凡,手按腰间宝剑,叹道:“王兄见了北捷,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正是为东林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镇北王。
见东林王不语,楚北捷苦笑,轻轻道:“其实北捷见了王兄的王令,心里的滋味又何尝不是和王兄一样?”
“大错已铸,追悔不及。”
东林王别过脸,朝楚在然淡淡道,“楚丞相,你起草吧。”
“谨遵王命。”
楚在然提起笔,他为大王起草王令数十年,经验丰富,浩繁文书都能一气呵成,待停笔,一篇洋洋洒洒的让位王令已成,流下的几滴老泪,晕开了几点墨迹。
楚在然放下笔,捧着王令,毕恭毕敬跪到东林王身前,双手递上,声音哽咽,“大王……请大王用印……”
东林王瞥一眼面无表情的楚北捷,他们兄弟感情深厚,这么多年来一直相互扶持,不料竟有今日。他掏出大王玉玺,在这道决定东林未来的王令上落了印,连同大王玉玺一同交给楚在然,强笑道:“交给东林下一任国主吧。”
楚北捷静静站在原地。自从楚在然提笔,他就没有说过一个字,像被念了咒语变成了石像般,只有那双怎么看也看不透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大殿内的每一个动静。
接过楚在然双手递上的大王玉玺和让位王令,楚北捷沉默良久,忽然抬头道:“王兄,我能否用这宝座向王兄换两样东西?”
东林王转头凝视他,动唇,“你说。”
“一样是王兄的允诺,绝不追究这次攻城众将士的过错,东林朝局一切如常。”
楚北捷叹了一口气,“至于我,我乏透了,再也不想留在朝廷中,请允我归隐。”
“不追究叛军,你认为我会答应?”
楚北捷信任地点头道:“问罪这批勇猛的将士,将削弱东林军力,招来更大祸患。王兄若不是为免生灵涂炭,怎会甘愿让出王位?唉,北捷虽是沙场猛将,论为王,却远远不如王兄的胸怀。”
东林王深深凝视楚北捷,“王弟要的另一样东西,又是什么?”
楚北捷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镇北王府,东侧小院内,桌上的……”他轻道,“一张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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