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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璞环视一眼自己的妻妾与儿女,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分。经历过一次磨难,他有些想法改变了,对家人的看法也与过去有些不同。想到几个儿女都有所成长,越来越懂事贴心,他也不由得老怀大慰。
文氏红着眼圈,以茶代酒,带领着妾室与儿女们向谢璞敬献,祝他一路顺风,前程似锦,也不忘叮嘱他路上多多保重身体,多给家里人写信……
谢璞喝下了妻妾儿女们敬献的茶水,差点儿吃不下早饭了,不过心情并不悲伤。早饭过后,他还要前往近邻的谢谨昆家,向大伯父谢泽山辞行,然后再绕道承恩寺后街,再辞别一回母亲谢老太太。如此,才能正式离京起程,前往北平。
向两位长辈辞行的经过非常顺利。谢璞带着家人与几大车行李,齐齐前往利涉桥旁的码头,改换水路,坐船前往通济门,然后出城转往长江水道的方向,再在江边码头换雇好的大船。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今日阳光明媚,云淡风轻,本该是赶路的好天气。只是,当谢家人一行人坐船来到东水关一带时,居然遇到了河道堵塞的情况。
放眼向前方不远处的通济门望去,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支从另一个方向前来的船队,挡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将河道挤得满满当当的。河岸两旁,也有许多与他们同行的人马,浩浩荡荡一大片,全都穿了白,戴了孝。
很显然,这是一支出殡的队伍。
谢家众人不由觉得十分晦气。而当他们发现,丧家竟然就是平南伯府时,就觉得更晦气了。
第176章堵船
谢璞一眼就看到了前方水道三岔口的地方,承恩侯骑着马站在岸边,冲着船上的人厉声喝斥着,而船上的甲板前方,也有个一身孝服的妇人,由丫环搀扶着,背对着谢家人的方向,与承恩侯激烈争吵中。
从这孝衣妇人身边的丫头婆子看,这妇人多半就是平南伯夫人程氏。也不知道她与承恩侯又生出什么矛盾来,竟然不顾曹家体面,当街就大吵起来。
谢璞招来心腹赵丰年,示意他到前头去打听看看,曹家这群人到底在闹什么呢?
平南伯死得这么不光彩,皇帝没有公布他的罪名,就是给曹家留脸面了。曹家明明先前低调为他办了丧事,如今却又高调张扬地出殡,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停灵三天就出殡……实在不大配得起平南伯府的名号,摆明了就是要丧事从简的意思了。如今出殡队伍如此嚣张,又有些自相矛盾了。该不会是承恩侯与平南伯夫人之间闹不和吧?
船队停止前行,文氏与几个孩子在后头也察觉到不对了。很快,他们就听说了平南伯府的送葬队伍在前头堵塞水道的消息。谢显之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悄悄掀起了舱内小窗竹帘的一角,但又犹犹豫豫地,不知该不该看清楚些。
谢慕林猜想他是想知道曹氏与谢映慧如何,便暗地里扯了扯谢徽之的袖角,示意他看谢显之。
谢徽之聪敏过人,一瞧就想明白长兄的心事了,微微一笑,便主动起身,钻出了船舱去。谢家的船离岸边不远,他叫来船家,往船舷上搭了块长板,很轻巧地就上了岸。
也不知道他在岸上是如何打探的,半刻钟后,他回到船中,已经打听到了前方正在发生什么事:“平南伯出殡,本来曹家人是打算一切从简的,承恩侯和曹二爷都压根儿没露面,曹家四房、五房、六房那些就更不用说了。可能是平南伯夫人觉得太冷清了,又觉得平南伯停灵三日就出殡,太过可怜,所以自己悄悄儿派了人,花钱雇了上百个人,做了孝服、仪仗什么的,棺木一离曹家族地,就把排场摆起来了。
“承恩侯那边听到消息,急忙赶来阻拦。听说平南伯夫人还打算让船载着平南伯的棺木,往秦淮河上走一圈,再送到西天寺去,人都快疯了,当街就跟平南伯夫人吵了起来,如今两边都不肯相让呢。”
谢慕林一时不由得无语了,她与谢谨之对视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曹家所为。
谢徽之若不是顾虑到谢显之的心情,都快笑出声来了。曹家今儿这场窝里斗的好戏还挺精彩的。
谢显之本来还有些伤感,闻言也呆住了。他不明白舅母程氏心里在想什么,但也觉得大舅承恩侯太过凉薄了些。
他们兄妹几个今日送父亲出城,根本就没想过会遇上平南伯府的出殡队伍。只停灵三日就下葬……这种事太少见了。正常情况下,停灵三个月都只是标准操作而已。即使夏天不利于保存尸体,也不过是多用些冰的事儿。谁能想到曹家会凉薄至此呢?但想到平南伯生前的性情为人,又觉得他们兄弟不愧是亲手足。平南伯会有今天,一点儿都不冤枉。
谢显之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才道:“无论曹家人私下有何不和,闹到外人面前……终究太不象话了。只怕宫里的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生气吧?”他不可怜平南伯夫人,只是有些担心,母亲曹氏如今还住在平南伯府,又发生过先前的事……但愿不会被曹皇后迁怒才好。没有了平南伯这位亲兄撑腰,母亲承恩公夫人又听闻中风了,曹氏在曹家没有了靠山,还不定会如何受气呢。
谢慕林知道谢显之还是比较关心生母妹妹的,便问谢徽之:“三弟可看到……大姐姐有没有跟着出殡队伍出城?”
谢徽之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我见到曹荣了,悄悄儿问了他的小厮,说是大姐姐在平南伯夫人后头的一艘船里。”他看了谢显之一眼,“跟她亲娘在一起呢。不过两人都没出面,我也不知道真假,只远远瞧了瞧那艘船,确实看见了桂珍和杜妈妈,还有大姐姐屋里的红罗。”
谢显之叹了口气,探头看了看甲板前方,低声对弟妹们说:“我若去跟父亲说……想借机与母……与娘和大妹妹见一面,劝大妹妹回家,父亲会不会答应?”
谢慕林心里其实不太乐意,但也尊重谢显之的想法:“大哥你确定要去吗?我觉得这事儿你问不问爹爹都无妨。爹爹应该不会反对,但却不会希望你受委屈。你也瞧见了,平南伯夫人如今正在火头上呢,承恩侯是个难啃的骨头,但你却不是。万一她迁怒到你头上,当街大骂你一顿,你是能跟她吵架,还是能反驳她?”
谢显之哑口无言。他是个斯文人,性情也比较温和,断断做不出与人当街吵架的事。可如果他什么话都不说,任由平南伯夫人责骂,对他的名声也有所损害……
他倒不怕自己受什么委屈,可今日是父亲谢璞上任的大日子,全家人都在这里。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耽误父亲的行程吧?
可是平南伯府如今境况不佳,生母曹氏更是处境尴尬,妹妹这时候不离开平南伯府,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受连累呢。再迟些时候,他就要离开金陵城,许多年都不会回来了。难道真的就这样走了,连母亲妹妹也不再见一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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