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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抽完烟,又稍微聊了两句有的没的。因为都背靠着栏杆,所以不会看到对方的神态,就只是静悄悄地站着,间或沉默,也不觉得时间太难熬。我想如果不是因为那层淡淡的血缘关系,我会跟她成为朋友么。可能还是不太会。
“北京好么?”她问我。
“还不错。”我说,“跟这儿不太一样。”
“我从没去过,他们说总是有沙尘暴,我也没有见过沙尘暴。”
“我也没有见过。那儿总是在下雪,一年四季的。”我说完看看她,但是她显然已经并没有在听了。她从我放在围栏上的烟盒里又取出一根烟,用非常快的速度抽完。然后她走到我前面,用手驱赶了一下面前那团想像中的烟雾,又抖了抖裙子,好像这样就能把烟味都抖掉似的。我说我们回去吧,她点点头。
所有的菜都上完了,年纪大的客人们已经先行退场。我看到隔着两张桌子的地方,我的爸爸妈妈也在收拾东西,爸爸正从桌上收拢一些恹恹的玫瑰花。我知道他们还要赶着回家去看一个选秀节目,这是他们整个夏天的娱乐,每个周末都不会错过。他们如今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完全离不开电视机,每天坐在电视机前看各种连续剧,情节越是粗劣,他们越是欲罢不能。所以我们一家也提前离场,我并没有再过去与表妹告别。
我们一起走出酒店,再次为坐公交还是打出租而犹豫了一番,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坐上了出租车。爸爸坐在前排,我与妈妈坐在后面。他喝得也有些多了,招呼司机把窗户打开,我看到他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放在膝盖上,心里不由觉得有些伤感。
“我们三个很久没有一起门了,像这样多好。”他回过头来对我说。
“嗯。以后可以常常出去。”我说。
“我们都很高兴你回来。虽然我们也支持你在外面闯荡,这一点不矛盾。”他说。
妈妈并不接他的话,她在我身边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我当年插队落户时,过年回家都是不顾一切的。”他继续说,像是一番长篇大论的开始,“每年都盼着下雪,因为下雪以后没法再下地干活了,我们就能回家了。回家的时候旅行袋里装满花生,还要再拎两瓶香油。那时也没有什么客运火车,只有煤车。煤车开得很慢,所以我们就在车站等着,等它一过站,我们就爬上去。在煤堆里只待上一会儿,就只剩下眼白和牙齿是白的了。后来有一年,听说一个蚌埠来的知青爬车时摔下来,死了。”
“你总是说这些,你女儿不会喜欢听的。”妈妈说,她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你别乱讲,她要听的。”他接着说,“她小时候,我们一起去苏州爬山你还记得么。有个过路的年轻和尚见我们辛苦,说是帮我们抱她一段路。他从我的手里接过她以后就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都慌乱地往前走,什么风景都顾不上,心想以后如果再也见不到她怎么办。结果等我们爬到那座庙的门口,他俩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她笑嘻嘻的,手上捏着一只蜻蜓。”
“那和尚是个好心人,后来带着我们去了平常去不了的后院。院子里有棵老树。”她说。
“现在那种感觉还是常常在的。那种时刻觉得就要失去她的感觉。”他说。
“她的性格就好像是在做场梦,都是遗传了你的。”她说。说完我们笑起来,我能感觉她绷紧了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于是我也把车窗摇下来一些。
“在火车上,是什么样的感觉?”我问。
“什么?”他转过头来望着我。
“你趴在火车上回家,是什么感觉?”
他久久没有说话,我以为他没有听清,或者是刚刚酒喝得有些多。但是隔了一会儿,他说:“风很冷,身体也完全冻僵了,只有脑子格外活跃。就好像是黑暗与阳光在眼前交替出现。”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车窗前不断闪过的路灯、树的影子,就好像是黑暗与阳光在眼前交替出现。他说完这些,我们三个人都不再吱声,我们屏气凝神的,像是在聆听彼此的心跳或者呼吸声。我有些后悔问出这样的话,对于我的家里人来说,这样的对话过分真诚,反而带来几乎不能承受的痛感。
我想起在北京的一个夜晚,我与阿乔剧烈争吵,我摔掉了桌子上一切可以摔的东西,哭到浑身颤抖,手脚发麻。其实现在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如此痛苦,能够记住的只有扑面而来的黑暗情绪,直接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我长久地坐在书桌前,等待着痛感缓慢消逝,迷雾渐渐散尽。在这个过程中,我几次想要拿起电话来,给家里打过去。我想会是爸爸先接起来,然后他高兴地问我有事么,我说没什么,我想叫妈妈听电话,我会握着话筒等一会儿,听到妈妈的脚步声,她会说,喂,怎么了?其实我喜欢听到她平平淡淡的语气,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悲伤。我想跟她说一说所有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我发自内心地想从她那里得到安慰。可是我犹豫了,所有的事情说起来都太长,太琐碎,其实根本无法开头。
“我有过一个男朋友,但是他有女朋友。”这始终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头。
所幸那个渴望倾诉的时刻很快就过去了,剧烈的痛感再次缩回身体的一隅。这才是我们家里人的性格,各自消化,像现在这样,我们坐在车里,望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只有这样才感觉是对的。
伍◇
我最后一次见到小湘是在阿乔家楼下。那天下午我从阿乔家出来,正打算要过马路时,看到小湘迎面走来。我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没有见过她。接近下班时间,小区门口显得熙熙攘攘,骑车下班的人按着车铃彼此大声打招呼,刚刚摆出来的菜摊,各种蔬菜一堆堆地摆在一起,剖膛开肚的鱼在地上乱蹦,还有空气里烤红薯的气味都仿佛是在强调一种日常感的存在。
我当然知道小湘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我们几乎不会说起她,或者在必须要说起的时候用一些其他代词,把名字跳过。但是我确凿知道我们彼此存在于对方生活的缝隙里。有时阿乔的被子上会留下些陌生的面霜味道,所以我知道她闻起来是这样的。有时卫生间的梳子上会纠缠着一些头发,最初看起来差不多,之后我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染成咖啡色,于是我把梳子举到灯光下,看到一些柔软的黑色长发,以及一些短头发,被灯光一照就泛起柔和的光芒。
其实我并不那么介意阿乔说起她,与其让他表现得如此心事重重,与其让他被自己的各种谎言束缚住手脚,我宁可听他说一说。
有一次我们躺在床上,他说起他与小湘俩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大概是七年前,他送她去机场。那会儿他们住在西面,出租车沿着北四环去机场。他说那差不多是吃过晚饭的时间,天色暗沉,泛黄,正是在梦境里常常能看到的颜色。他们俩在车上睡着了,猛然醒过来时看到悬着的路牌上标着蓝靛厂。于是他问司机刚刚不是一直在往东开么,为什么突然开上了往西的道路。司机也蒙了,说自己一直开在环路上,并没有拐过弯,外面雾气重重,像是有很厉害的沙尘暴就要来临。最后他们再掉转头去,开到机场时飞机已经飞走了。我说大概只是司机动了手脚而已。他说并不是,打出来的票据里并没有多出来的行程,车费也与往常一样,一切都非常正常,只是当中那段时间被凭空跳过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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