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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邻夏牧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好吧,我信——因为我知道她很恋父。”她跳坐到床上,完全没有女性形象地跷起了二郎腿,“我要回意大利的前一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我当时开玩笑地说要kiss她一下当作吻别,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全然不理会邻安旬在瞬间眯起来的危险眼神,邻夏牧依旧晃着腿大咧咧地说下去:“她说——‘好啊,只要你不吻我的眼睛就可以了。’”
邻安旬的身体陡然一僵,“为……什么?”他的声音莫名地颤抖得厉害。
“因为她说——”想起当年的回答,邻夏牧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很相信关于‘芸目佛’的传说,认为眼睛是只有她父亲能吻的地方,即便她喜欢一个人,但如果不是比父亲更爱的人,她是绝不会让对方吻她的眼睛的。”
恍若五雷轰顶!不曾预料到的缘由令邻安旬逃避般地闭上了眼,却惊恐地发现满世界竟都是她的笑容,她的声音,那些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句子一遍遍地回放,却怎么这样沉、这样重?这痛彻心扉的哀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绵回放的记忆中止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当他吻上她的眼睛时唇上咸咸的味道,是她的泪啊!可他竟然因为她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而自私地怀疑起她的爱……
“哥?哥?呃,老哥你还好吧?”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邻安旬的失魂落魄,邻夏牧正要上前询问时,却被对方早一步推出了房间——
“抱歉,让我静一下。”
两个星期之后,邻安旬终究还是回到了中国。南甸苑,两年前住的公寓还是老样子,入了初冬的花草也照旧开得馥馥郁郁,是否都等在流年里忘了时间?又或许两年的时间并不够久,还不足以呈现出多么悲情,多么物是人非的面貌——但苏奂伊却一直没有回公寓住过。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12月18号,快到圣诞节了,道旁光秃秃的树枝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倒像是枯树原本开着的花。连盆景里也缠满了亮晶晶的六棱形玻璃片,阳光一照就折射出彩虹的颜色,似乎是已经睡去了的灵魂又欢欢喜喜地跳起舞来。
站在十字路口,邻安旬忽然有些怔忡,像是任性逃离了家的牵绊却不慎迷了路的小孩,茫茫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那从心底升起的情感,是悔恨吧……
马路对面就是商贸大厦。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街道上来往的人流也显得拥挤起来。邻安旬正准备转身回家时,却在看见接下来的一幕时忘了就要迈出的步子。
就在斑马线的尽头,不足20米远的地方——
苏奂伊正抱着一大束鲜花往人行道的右方走去,脚步轻快亦不减优雅。卷曲有致的大波浪偶尔被风吹入颈间,然后被她轻巧地拨至耳后。她的身边还走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侧脸的线条轮廓分明,正神采奕奕地和她谈着什么。两人间始终保持着妥当的距离,又似乎男人有好几次都想要主动亲近,却总是在无形中被对方疏远开来。
某个不经意间,苏奂伊往邻安旬这边投来一瞥,那样无心的一瞥,然后淡淡收回,继续和身边的男人说着话,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像是猛然受了刺激一般,邻安旬急着想要穿过斑马线到马路对面,红绿灯却在刹那间变成了红色,紧接着来往的车辆呼啸着从面前驶过,他又赶忙撤回步伐。
而等绿灯重新亮起来时,再望向马路对面,却已经找不到苏奂伊的身影。邻安旬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打她的电话,还是以前的号码,对方却是关机。
直到他从“嘟嘟嘟”的挂机促音中恍然回过神时,之前的那些太过冲动的情感也逐渐被理智压于心底。反而庆幸苏奂伊现在是关机的,或者她其实已经换了号码了……何况她身边还有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而她怀里的那束鲜花,是恋爱的证明吗?
嗤,简直像个傻瓜。暗嘲一声,邻安旬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手机铃声却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暂的迟疑后,他按下了通话键——
第10章(2)
“喂,安旬?”竟是她的声音!
邻安旬呆滞半晌才哑声问:“奂……伊?”她果然换号码了,一定是为了彻底了断从前的一切……呵呵,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一般人都会这样做吧?
“果然是你啊,安旬。”电话那头是苏奂伊柔静的笑声,还是像从前那样从容自若的,“我手机碰巧没电了,现在是用朋友的手机打的。”随口的一句解释,然后很自然地将话题岔开,“安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事先说一声?我好发喜帖给你啊。”
声音始终是笑着的,所以很好地将叹息声埋在心底。其实刚才在马路对面的确是看到他的,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就没有多想。但事后心里又无端地惦记得慌,才向于诀——也就是刚才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借了手机打他从前的号码,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听她说得这样轻描淡写,邻安旬反而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念头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凝结成冰,“我才回来,还来不及通知你。”不等自己停下来细细斟酌,卡在喉咙眼里的下一句话却已经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号码?”
即便用了说笑的口吻,却还是遮掩不住话语里的唐突。刚才那句话里太过明显的涵义,连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分外可笑——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极轻的笑声,因为看不见她此刻的脸,所以以感觉不到里面的真实情感——即便那笑声里有太多太多的悲楚以及无法磨灭的遗恨。只听见她接下来的话语:“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忘得了呢?”
晚上七点十分,依旧是离步行街不远的那家西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苏奂伊走到邻安旬对面坐下,淡妆的脸上微露歉然的笑容,“抱歉,我刚从医院探病回来。”
“才晚了几分钟而已。”邻安旬不以为意地笑笑,并随口问了句,“谁生病了?”
“朋友的母亲。”苏奂伊显然并不想多作解释,转而唤来了服务生,“我还真的饿了,快些点菜吧。”她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太自然滑出嘴边的话,却仿佛还是两年前,当她还可以依在他的肩膀上撒娇时说的。
可以探望对方的母亲,意味着她和那个朋友的关系一定很不简单吧。邻安旬的神色微微有了异样,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支着颌静静地看着她点菜。今晚她化了极淡的妆,也没有刻意去遮饰孔雀眼的痕迹,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的气色比从前的要好很多。
还真是“人逢喜事”啊,等弟弟结了婚,她们一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回到别墅去了吧?他是不是也该为她感到高兴呢?哈……有些自嘲的笑意从邻安旬的嘴角蔓延开来,直到苏奂伊点完菜看向他这边,才又回复到原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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