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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瑶停下脚步,气哼哼地回了一句,“我不去,我还想留着命呢。”那小孩发起疯来,她哪次不是被他折腾得半死。
青花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杨,“你没见小姐被砸了脚吗?不回去养上,难不成要跛着脚出嫁吗?”
听到出嫁两字,墨瑶的身形却是凝了起来,小傻子,也就这段日子相处了,难不成她还真和他置气?自己怎地就和六七岁的孩子较起真来了?这小傻子,庄子里除了她和白杨、青花,又有几人是真心待他?那墨非凡,也许是对这痴儿已经绝望,多年来几乎都是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与他见上一面,其他的时候,基本都是不闻不问,温婉和墨妤,那是根本指望不上……唉……
白杨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没了动静的厢房,紧拧的眉头略有松懈,大步一迈追了上来,“请四小姐进屋里,这儿离冷香苑不近,莫要再加重了伤势,属下这就去请大夫来。”
“好吧。”墨瑶点头,她确实这会也痛得没法走了,“我先不进他屋子了,我去西厢那里。”想也能想到,那屋子里现在是啥状况,她可不想跛着脚去踩那一地的碎片。
等待大夫的空隙里,墨瑶站在窗口张望了下东厢房,抬眼便看到立于对面窗前的一道挺拔的白色身影,隽雅孓立,与红檐上的一袭白雪相融,竟带着些遗世出尘的苍凉之意。
想到那恍若雅仙的主人孩子气的表情,墨瑶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心智不熟固然令人惋惜,可这世上之人,若是都能与他一样持一颗纯洁之心该有多好……
正思忖间,对面之人已是转过了身来,那双往日清澈灿烂的眸子里此时水气弥漫,如一汪幽深的寒潭水不可见底,浓黑细密的睫毛上湿漉漉一片,盈盈欲滴,红润的薄唇倔强地紧抿着,像是受尽了极大的委屈却不让眼泪掉下来。
墨瑶只觉得心里被什么扯了一下,难受得紧,这小傻子,虽然缠她缠得紧,几乎跟牛皮糖一样,可她,还真不待见他这么可怜的样子。
“宝儿。”墨瑶忍不住对窗口唤了一声,他见着她,总该消些火罢?听到她的声音,墨洵抬头,怔怔地凝望了她好一会,却猛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砰的一声,将窗子重重地关上了,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眼角有什么顺着脸庞滑了下来……而她的心,紧跟着颤了颤。
这些年来,他虽跟她闹过吵过,却从没这般给她看过脸色……想来这一次,温婉没少说她的坏话,她很想跑过去好好哄哄他,可仔细想想,又忍了下来,也罢,终究是要嫁出去,恨就恨吧,也免得他以后天天记挂着她好,万一他未来的少夫人多想点什么,吃亏吃苦的,还是他。
毕竟,那个能够照顾他一生一世之人,已经不是她。
青花端了一盆热水进门,打算帮墨瑶先清理一下脚上的伤口,却见她扶着窗台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似哀似怜,不由叹了口气,“小姐,可要奴婢去唤公子过来?”这些年里,她从未见过小姐流露这般失落的神情,连带她的心里,也跟着揪了一把。
在她心里,衷心希望小姐如果能一直陪在公子身边,可造化,却总是弄人。
公子,自小因为心智未全被人唤作痴儿,明里暗里讥讽嘲笑,若非遇到小姐……所谓孩童心思最剔透,真心假意一见便能知晓,他虽然心智不全却是冰雪玲珑之人,那些个有着非份之想的丫头自然沾不到他的半点衣角,而所谓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她们就自然而然地靠向了温婉的怀抱;而小姐,虽说是庄主亲自带回来的四小姐,可温婉这些年来,吃穿用度方面,给小姐的连大丫头都不如……对此,小姐不过一笑置之,甚至还看上去很享受清苦寒泊的生活,说是吃素有益健康,劳作可以延寿;甚至有些连她青花都忍不了的事,小姐却能笑眯眯地去面对,若不是墨非凡每个月都要回来和小姐在书房里呆上几天,以温婉的性子,估计早将小姐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可即便如此,能苛刻的地方,温婉是一样都没落下,这次的联姻之事,想必是温婉处心积虑的结果,毕竟,一个女人,怎能容忍这庄子里她都进不去的地方,却能让另一个女人进去?
此时,也许小姐还没有觉得,公子对她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照顾公子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可是,习惯有时候,却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入骨入髓。
“四小姐,大夫来了。”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之时,白杨已经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不一会,厢房里便响彻了墨四小姐痛彻心扉的大叫声。
青花和白杨相视一眼,看着那个正被大夫上药叫得凄惨无比的小姐忍不住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这小姐也算是个隐忍的性子,今日里这伤势,竟已是重到了这个份上?公子,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大夫摇头,路上碰到庄主,白杨说了四小姐受伤之事,庄主便交待了要用最好的药,他明明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这伤也不是很重,怎地就叫成了这样?这年头,小姐们是越来越娇贵了。
其实墨瑶在窗边站了半天,脑子里都晃着墨洵那张委屈可怜的表情,这还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的……流泪。
思来想去,她还是宁愿换个理由,决不愿他认为她喜欢别人,不喜欢他了,若是有一天他能遇上一个真心待他之人,自然便会将她忘怀,想到这里,心里已是紧紧地一扯,发疼得慢……不知那时的她,会在哪里?或许,早已成了将军府的一缕孤魂了罢?
相处时日已是未知,又何必再让他伤怀?
“瑶儿,你是不是很疼?”门边,悄悄探出一个脑袋,红红的眼眶里,泪珠子半掉不掉,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紧张又可怜兮兮地凝向墨瑶。
墨瑶莞尔,看来,她叫了半天,还是有成效的。
“过来,宝儿。”她最讨厌男人掉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偏偏这表情,搁在墨洵身上,竟是极其自然,甚至是赏心悦目。
墨洵立时便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墨瑶的胳膊,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以示认错,再转头认真地观看大夫包扎。
大夫此时才恍然大悟,捋着胡子露出些笑意,一边包扎,一边关照,“伤口一个月内不要碰水,这药每日早晚各敷一次,老朽先留下三日用量,剩下的,待配好后再送来。”
墨洵连连点头,伸出手指小心地探了探被包得像只粽子般的脚,好一会,极其心虚地垂下头,低声道:“瑶儿,我不知道你来,我不是故意的。”
墨瑶被他这样子弄得也没了脾气,叹气道:“好吧,这次我不怪你,所幸,我还活着……”
墨洵的头垂得更低了一点,他明明没想伤害她的,怎么偏偏就让她受了伤呢?可是,若是她的脚好不起来,是不是就会一直陪着他?
“记住,下次别人和你说什么,若是和我有关,要来找我问清楚,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是少庄主,有些事情,不能听一面之词,以后等你做了墨家的主人,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来明辨是非,你可明白?”墨瑶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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