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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垂着头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林眉生狭长的眸子正好转过来,深深地望了绾绾一眼。他碧色的瞳光在金色的阳光之中,显得格外的妖艳和邪魅,与他身上那一片清辉潋滟的白衣,形成截然的反差。
感受到林眉生的目光,绾绾拘谨地抬起头来,怯生生地迎向眉生,“姑爷,您有何吩咐吗?”
见绾绾窥破了他的注视,林眉生忙别开了眼去,望向斜向里,那一线氤氲流入的金色阳光。竟似,刚刚那一瞬,不过都只是绾绾自己的错觉,他又怎会那般地凝视一个初初见面的丫头?
“罢了,你回吧。晚了,恐赶不及你张家人的队伍,回去不好交待。”辘辘声响,林眉生催动轮椅,径自转过而来身去,竟是再不给绾绾一线目光。
绾绾愣住。这本也是刚刚自己心里想要的,可是此时经由眉生的口说将出来,却总觉得似有不对,心窝子里闷闷的,竟似有乌云压着,说不出的难过。
站了半晌,见眉生再没有转过头来的意思,也似乎并不想再与她说话,绾绾只得静静地福了福身,缓缓退出。
姑爷总算见得了的,回去跟小姐也好交待了。绾绾这般安抚着自己,好让自己那颗突然悬坠的心,安定下来。
远路走回,轻薄流水,清莲红鱼,竟似全都再没有了初来之时的鲜喜活泼。
回到前厅,萱蝶已经早回来了,正翘着首儿,四下里张望着。瞅见绾绾回来了,忙一把扯到了一边去,“哎哟我的绾姐姐啊,可算盼着你回来了,担心死我了。再迟个半刻,大少爷也便起身了,咱们两个可就得自己走回去了!”
绾绾连忙红着脸说着软话儿,萱蝶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见着没?”
绾绾正寻思着自己如何开口,萱蝶那边倒是唉声叹气,“我脚快,几乎走遍了林家后宅的几进院落,可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得!这林家,真是鬼道儿,那新姑爷就更是奇了怪了。”
绾绾终是应着,“萱,我见了……”
“见了?!”萱蝶一激动,声音兹儿就拔高了起来,惹得堂屋里的人都莫名瞅她们一眼。萱蝶和绾绾连忙福了身以示歉意,萱蝶也顾不上羞赧了,急忙扯着绾绾的手儿,“快给我说说,什么样儿的人?”
绾绾的思绪又飘回那玄纱高挂的屋子,想起那白衣碧瞳的男子,耳畔响起那辘辘的车轮声,不知怎地,心底竟又是一酸,“是一个,很,俊美的人……”绾绾下意识藏过了眉生身残的事儿,好像总觉得那般俊美的男子不该失了腿。
11.隐情
萱蝶拍掌道,“那可好了……这回小姐终于能安下心来出门子了,再不用整天堵着气跟老爷过不去呢……”
张二小姐梦莲是个颇有主见的人,对于她爹丝毫没问过她的意思,就“随便”将她嫁人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放出过“如果此人不合意,宁愿离家逃婚”的话去。
听着萱蝶兴奋的话儿,绾绾却只是淡淡地垂下了头,她的心思还缭绕在林眉生的身上,心中似乎总有谜团缠绕,“萱,为什么人会有碧色的眼睛?”
萱蝶正自兴奋着,被绾绾一问,微微愣了下,不过倒也不以为意,“你忘了咱们这儿可是西域楼兰啊,不是中原内地,这里西人与中原人杂居着,所以会有不同样的人哪。街上那些西人,难道你没看着过?长的样子多了去了。”
绾绾一颗心终于定下来。是啊,不过是东西人通婚造成的,他明明是个人,断然不会因了那碧色的眸子就是一个妖的!
萱蝶捉住绾绾问,“怎么说?难道新姑爷他,竟然是碧色眸子的?”
绾绾点点头,这终是藏不住的。
萱蝶兴奋得又是一拍掌,“哎呀,这样说新姑爷一定是有西人血统的!凡是混血的男子,定然都是俊美不凡的!哎哟,这下子小姐一定能如意了,阿弥陀佛哟……”
萱蝶的兴奋却是一点都没有感染到绾绾。车轮辘辘声里,她耳畔仿佛又听到林眉生轮椅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借着风撩起的车窗帘回望林家那一座湛蓝墙壁的奇异宅子。高高的楼阁欺入天空,鳞片一样排列的乌瓦密密漫延,似乎那一线神秘的眸光,依然透过碧空,直直而来……
既过了礼,**两家的婚事便更为忙碌起来。再过半月,就将迎亲,张梦莲闻说林眉生乃是一碧色眸子的俊美男子,便也终于安下心来等着拜堂之日的到来。
整件事当中,最开心的其实是张梦莲的爹张玉举。女儿出嫁,当爹的开心,这倒是正常,但是其实细细想来,张梦莲的婚事倒是透着蹊跷的。
按照当时的习俗,张家大公子、大小姐都尚未婚配的情形下,先将二小姐嫁出门去,怎么也不符合礼教。好在这里是西域,中土的那些规矩到了这儿会被冲淡一些,所以大家倒也没往深里想,这才让张玉举有了点喘息之机。
其实,张玉举将张梦莲嫁给林家,压根儿就不是为了给女儿找一个好人家!而是——他参赌输光了家底!
说起那赌局,他自己也有点迷糊。那是三月前他从楼兰西南的于阗行商归来,晚上投宿了个店家,便遇上这么个赌局,结果迷迷糊糊之间输光了行商的赚头,更糊里糊涂地将全副家当都押了上去!
输光了一切,便有黑衣人趁着夜色神秘地到来追债,张玉举只好向林家借银子,却没想到林家并没有趁机狮子大张口,更没稀罕要了张家的生意,只是有一个条件:要娶张家的女儿……
12.多心
虽然张玉举也是觉得蹊跷,但是一来逼债的黑衣人已经将他惊到了崩溃的边缘,再者也实在想不到与林家联姻对他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儿。好歹他张玉举也在楼兰经商这么些年,他当然知道林家的家底有多丰厚,再说林家人丁向来不旺,嫡出的儿子就这么一个林眉生,若是女儿嫁了过去,未来那就是林家的主母,一生享不尽的富贵,又何乐而不为呢?
唯一让张玉举有所担心的是,这么些年来,就算是他,也没有见着过林眉生的相貌。不过这次倒是听着两个丫头回来谈论了,既然是相貌极为俊美的男子,他这颗心终于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却没想到,顺利进行的一切到了临迎亲的前三天,突地出现了周折!林家派人来说,点名要一个丫头。实则按照规矩,张家既然嫁女儿,定然是要陪送过去一个丫头的,但是这个丫头已经定了是萱蝶,却没想到林家指名儿要的竟然是绾绾!
张玉举终究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纵然这要求让他颇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也只能应了。他也心想,不过就是一个丫头,多一个又费不了几两银子,送去便是。只是却没想到,这事儿竟然遭遇到了张梦莲的拒绝!
张梦莲向来是个要尖儿的大家小姐,平日里早就习惯了丫头们的阿谀敬奉,偏这个绾绾总是不跟着她一条心,时不时总会说出些她不爱听的话来,所以一想到要带着绾绾一同进林家的门,张梦莲心里就有点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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