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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由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此之谓也。”贵岂来施施然说道:“三殿下不懂,却不是只有鸟才能听懂。”
见到是任谁也忌惮三分的贵岂来,箫镇东勉强收敛,气呼呼的道:“南苑人想做什么,何不痛快直说?难道老子听不懂你说话,就怕了你不成?”
贵岂来道:“大苑人这封国书想说的只有一个意思,昔日两国已经修书和好,我们不该言而无信,又抢了他们的粮饷。至于非得说我们听不懂的话嘛——”他眼睛四下看看,才道:“臣推断目的不外有三。一,显示自己是华夏正统,礼仪之邦,要透出大国的文化来压我们一头。要是我们连国书都看不懂,那么就会被他们看成化外野人,没开化的蛮夷。”
“娘的,南人敢戏弄我们?”
“殿下别急。”贵岂来伸手止住箫镇东的暴跳,又道:“还有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意思,这封国书啰啰嗦嗦,迂腐之气扑面而来,大苑人希望我们对他们轻视,认为他们是百无一用的读书人,日后战场相见,我们高傲自大,先输了一局。”
此言一出,众人肃然而惊,连箫图南打量贵起来的目光都多了一份惊奇。这朝堂之上,至少有一多半人听到国书之后暗自不屑,对大苑轻视起来,若大苑国书真是这个目的,那么可就达成了。
贵岂来四下一望,踌躇满志:“其三,软话硬话都说一半,大苑人是想说自己不是好欺负的,欺负急了定然会反抗。秉笔官!”他转身朗声道:“中间跳过,你从最后两段读。我料真正的目的在这里!诸位好好听吧!”
前面的国书读的大家昏昏欲睡,此刻却全都精神起来,竖着耳朵倾听。秉笔官应了一声,顺着长长的国书找出最后两段,大声读到:“窃货曰盗,匿行曰诈,易言曰诞,趣舍无定谓之无常,保利弃义谓之至贼……”
“咳咳……”贵岂来有点尴尬:“没想到还是废话,你再读下一段吧。”
箫图南眼角闪过一丝笑意。秉笔官又读:“夫骥一日而千里,驾马十驾则亦及之矣…………”他读过长长的原文,尽量简单的解释:“这是说那骏马一天能跑千里,劣马走十天也就能达到了,千里的路程虽然很远,也不过是有的走得慢一点、有的跑得快一点、有的先到一些、有的后到一些,为什么不能达到这个终点呢?路程即使很近,但不走就不能到达;事情即使很小,但不做就不能成功。”
贵岂来冷笑数声:“他们的意思是劝我们做诚实守信的君子,再别骚扰他们。只要是我们一直坚持仁义道德,再也不抢他们,最终也能学会他们圣人那一套,就和南苑同为所谓的礼仪之邦,不再是背信弃义的化外蛮夷了。哼,不过是爽快爽快嘴巴,南人最喜欢这种外强中干的呱噪!诸位,不必在乎这些话,他们翻来覆去只是说我们抢钱不对,却没敢说一句要把我们这么样之类,南人不敢惹我们,只是想要面子罢了!”
中原人的文字还真是奇怪,竟然解释成了白话还能让人不懂,贵岂来的解释的解释没出口之前,众人还是茫然的,他这么一说,大家才终于明白了,汹涌的骂声顿时传遍朝堂,箫图南一眼扫过去,却见秉笔官神情有异的看着自己,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说。
箫图南皱皱眉头:“怎么了?还有就接着读,什么话也不要紧,南苑人敢写西瞻人还不敢听吗?”秉笔官干咳一声道:“不……只是,国书最尾另附着一张纸,写着大苑帝君书西瞻振业王,是给王爷的,要读吗?”
箫图南默然无语,片刻沉声道:“将国书呈上来。”乌野快步上前接过国书,呈了上去。殿中诸人面色各异,既然放在国书中,就应该是两国之间的事,见他不肯当众宣读,众人难免对振业王猜忌起来。
只见国书末尾一片朱红,熟悉的字迹霍然出现在眼前,比起拖沓甬长的墨字国书,这几行红字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大苑初建之时,你我两邦之交何其好也,至今区区百年,日月犹照,天地犹存,惟愿人心不改,则此幸苑勶与两邦万民同感,和睦有期也。
这里明着说的是两国邦交的事情,两百年前,西瞻和大苑确实是很好的,大苑执政者对西瞻的执政者下书,希望两国一起努力,重现昔日境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青瞳不太放心,怕这个东西和国书一起被西瞻人落档,坠了大苑的名声,所以写的这么冠冕堂皇。但是其中‘日月犹照,天地犹存’不免让人联想起‘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加之后面惟愿人心不改一句,有心人读起来就比较暧昧了。
出国书是迫不得已,然而青瞳并不想打仗,她没有把握西瞻人看了这个不愤而起兵,于是耍了个小花招,想用温情缓和箫图南的情绪,用这种手段可以不落下话柄,即便被当众宣读,也只当是对国书的补充,毫不要紧,箫图南是枉自为她担了猜忌了。
只是几个字,箫图南却看了许久许久,他用极淡极淡的语气说:“给我写信,也用起朱批了。”声音不大,在一片喧嚣的朝堂上只有近在身前的乌野一个人能听见。听着这样不带一点情绪的声音,乌野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仿佛置身旷野,天地悠悠,只有箫图南孤身一人怅然伫立,说不清有多么孤寂凛冽。
10
10、九出使...
箫图南的目光一直淡淡的,过了很久才收回来落在大殿上,听几个武将叫个不休。一个武将大声道:“娘的!我们退一步,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南苑人要面子,西瞻人就不要了吗?振业王杀了可贺敦的世子,这个面子给的还不够大吗?”
“出国书?”另一人接口:“老子带兵再抢他一次,看他能怎么样!”
“对!我们再去抢,看南苑人能怎么样?”
“惹翻了老子,就平了他们的国家,咱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看谁还能唧唧歪歪!”
群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站在玉阶上的振业王正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什么也没有说,可从他身上静静的散发着寒气,群臣的兴奋被这寒气冻结了起来。
“回书——此事乃可贺敦部私自所为,已经予以惩戒,西瞻部众自当约束,望——”箫图南眸子收缩,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两-国-永-好!”
此言一出,朝堂大哗,好些人都用愤怒的目光望向他。箫镇东原地跳了起来:“阿苏勒!你疯了吗?”
好些官员一起叫起来:“殿下!请别坠了西瞻威名!”
“殿下,不能让南苑如此嚣张!”
箫图南重重的一跺脚,哼了一声。大部分人都住了口,虽然不敢再说,但眼中的悲愤之情却溢于言表。
箫图南目光冰冷的望过去,对上他的眼睛,官员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再看,大殿中慢慢没了声音,只剩下一颗颗低下的头,箫图南看了一圈,开口道:“国书就这么发,没有事情的话,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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