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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扬窝成一个球儿时不时往厨房瞄一眼,正看到男人黑软的碎发随着手上的动作一下下在额前轻微颤动,他看着云修高挺的身影为自己忙碌,忽然就觉得心口的慌乱慢慢平息下来,继而被什么暖烘烘的东西烤着,有点烫,却又觉得暖和。他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假装打开电视看,可里面的节目是猫是狗一点儿看不进去,眼睛里只映得出那人宽厚的背影,像是黏在了眼睫毛上,眼睛越眨那影像就越浓密。
他不安地坐着换台,脑子里一遍遍过滤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
原来自己报仇成功了,贺子漠……原来真的被自己撞死了……
心里忽然觉得憋闷,心脏那处传来一阵阵抽丝剥茧般的疼痛,爱了二十年的人,骗了自己二十年的人,就这么被自己亲手送进了地狱,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明明应该高兴的,却还是觉得难受。他不由地又看向厨房里的人,这个男人,骗过了苏瑾,骗过了DREAMER里的所有人,如果自己不是和他住在一起,一定也会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一朝醒来换了身份,换了身体,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又搭上一个那么复杂又沉重的位置,这人得有多大的勇气和定力才能伪装得如此成功,贺子扬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他不禁设身处地地想象云修这些天经历的心境,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使得那双看着云修的目光里,不由地就染上了一层复杂和戒备。
这个男人很聪明,聪明得甚至有些危险,他到底想做什么?成为贺子漠,代替他掌握DREAMER?如果真是这样,这男人依旧是自己的敌人,他之前不允许贺子漠霸占父亲的公司,现在更不可能把传续了三代的庞大产业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可是……
贺子扬愣愣看着云修的背影,看到他熟练又细致的动作,看到他脸上平静温和的表情,心中忽然微微触动了一下。这是个聪明人,可也同样,是个很好的人,他明明可以利用警察把自己这颗定时炸弹除掉,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留下自己,照顾自己,现在……还在为自己忙碌。
贺子扬头一回这么纠结,这要是个坏蛋,他就跟他死磕,可这人偏偏这么好,让他骂也不是,恨也不是,只能自己在这儿穷折腾。他郁闷得不得了,捞起一旁的抱枕按在怀里,不解气地使劲儿揉着那个枕头,正好电视里演到一个妃子模样的女人哭嚎着喊“臣妾做不到啊!”,贺子扬闻言一颤,盯着手里的抱枕看看,又盯着厨房里的云修,心里跟着忧伤痛苦地嚎了一声。
臣妾做不到啊啊啊啊啊!
云修做饭的时候时不时瞅一眼贺子扬,就看那家伙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跟个球儿似的,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唉声叹气,五官都耷拉着,特别没精神,他暗想这家伙可能是胳膊太疼了,也没往心里去,只盯着那边耍猴似的人看着,忍不住就笑了好几下。这孩子其实挺单纯,性子也直,不发牛脾气的时候还挺可爱,云修觉得自己是在养猫,顺着毛儿摸就好了,还挺有意思的。
等做完了饭,云修端上来叫他,“子扬,吃饭了。”
贺子扬扭来扭去的身子一顿,迅速地颠儿过来,云修又是哭笑不得,丫真是一正宗吃货。
摆了碗筷给他盛饭,云修边动作边说,“我要出差三天,自己在家没问题吧?饿了就叫外卖,等哥哥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说着,把饭端出来放到他桌上,顺手揉了他脑袋一下,“好好在家呆着,别乱跑,嗯?”
贺子扬感到头顶的毛要炸开,赶忙甩一下,唔了一声,然后捧着碗塞饭,不敢看他。这小子难得这么乖,云修心情挺好,坐在一边夹了点菜给他,“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哥哥说,别闷着……呵,你慢点吃,又不跟你抢。”可眼前人跟饿极了似的,吃得更快,头也不抬,一张脸几乎要塞到饭碗里去,云修好笑地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顿饭吃得和以前一样安静,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云修说不上来,只觉得一旁的男人没以前那么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了,反倒像是不自在,动作飞快,恨不得一口把盘子吞了然后赶紧走人,他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面上没表露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慢慢吃着东西,还偶尔和往常一样给他夹点菜过去。
贺子扬很快吃完了,只不过破天荒地没有撂筷子走人,而是慢吞吞抱着自己的碗到了厨房,再磨磨唧唧地洗干净了放到柜子里,这才低垂着头拖着步子蹭回了自己的窝,云修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快走到门口了才终于叫住他,“子扬。”
男人浑身一激灵,可还是转过身,垂着脑袋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云修看看他,笑了一下,“早点休息,晚安。”
贺子扬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扭曲,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垂头丧气地回了一句,“哦,晚安。”
房门在眼前关上,嘴角的笑慢慢收回,云修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而后收拾了餐桌回到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床上,云修疲惫地躺了一会儿,眯着眼抬手,看着月光从指缝间倾泻而出,感觉心境也跟着慢慢静了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暂时没工夫去调查贺子扬究竟怎么了,不过这三天,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我外出三天,这段时间你跟踪好贺子扬,随时跟我联系。】
给卡洛发了个短信,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是字,云修侧过身又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渐渐也累得睡了过去。
*****
贺子扬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异常安静,他迷迷糊糊起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坐着发了三秒钟的呆才清醒了一些。猛然想到云修说今天出差,他啊了一声,急急忙忙爬起来,拖着拖鞋迅速打开门,等出了屋又装模作样很勉强似的蹭到了云修的房门口。
站定,犹豫一下,贺子扬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往门沿上一戳,没动,再一戳,木门吱吱呀呀推开了一条缝,他下意识往后一跳,转身看风景,等确定身后没动静,才又神秘兮兮地晃过去,扒着门框撅着屁股往里瞅了一眼。
没人,空空荡荡。
贺子扬一愣,把门缝戳大一点,这回看清了,真的没人。他郁闷了一下,暗想那家伙起这么早,也没个动静,属猫的么?他不开心地撅了个嘴,哼了一声,然后慢吞吞走到厨房,无精打采地打开冰箱打算找点吃的。
可这一看,他又呆住了。冰箱里的东西玲琅满目,什么都有,色泽新鲜排列整齐,看着就非常有食欲,云修像是怕饿着他,一下子买了一堆又有营养又好吃的东西塞了一整个冰箱,还体贴地在旁边贴了便签,说明了什么要煮,什么要炒,什么能直接吃,什么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好。贺子扬目测这堆东西别说三天,一星期都足足够他塞的了,便心情复杂地伸手取了一个三明治和牛奶,又拎了一盘水果沙拉出来,然后唉声叹气地把冰箱门关上,坐到餐桌边盯着吃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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