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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脑海里跑过许多画面,看起来都是过去的事,但小鬼扎得疼,那些记忆就变得很模糊,跟掌中的流沙一样,慢慢得都看不清了。
浑浑噩噩,浮浮沈沈,总算,总算是肯放过朕了,终於把朕从火架上挪了下来,却给扔在一片沙漠,沙漠朕熟悉,白日是热得要把人烤成乾,晚上是冻得人要成棍,又冷又热,但好处是没小鬼吵了,静静的,只有风的声音,这样不错,朕决定了,哪一天要死的时候,就要这样静静的去,绝不让人在朕耳边又哭又哀的。
好不容易,沙漠也待惯了,冷得要死,热的要命,朕都不在乎了,可接下来,怎麽又把朕换了地方,这地方朕不喜欢……地上一片黑,头上一片白,虽然不冷不热,但却什麽都没有……没有午夜星辰,没有旭日朝阳,没有山川风雨,没有春花冬雪……什麽也没有……连声音都没了……
呵呵……这朕也熟悉……
朕要修正刚才的话,朕死的时候,还是想要静静的,但是希望……希望能有个人陪著朕,跟朕肩并肩躺一块儿,挨在一起,让朕默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侧耳听他隐隐约约的心跳,还有交握的掌心传来的阵阵温暖,最後,一起闭上眼,了无牵挂的去。
多好,这样朕就再也不寂寞了……
突然,黑白分明的世界破了,把朕狠狠吹飞了出去,整个人转得七晕八素的,难受的想吐,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好像醒来了。
朕躺在龙床上,浑身都疼,口也渴,喏大的内室看没半人,外厅有伺候的人吧,想喊,嗓子却乾得喊不出声,罢了,就再睡吧。
翌日清晨,朕又醒了,刘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说朕吓坏人,原来朕是病了啊,难怪身子沉得厉害。
太医说朕要静心修养,补药吃了几十日,到最後朕一闻味道就想吐,偷偷倒了,谁也不知道,看窗外的庭园,积雪退了,枝头冒新芽了,开春了,朕也躺不下去了。
皇帝上朝了。
一如往昔的处理政务,没有几人注意到龙袍底下变得削瘦的身形,在群臣眼中,一反宽厚作风,雷厉风行的处置了郑氏悖逆一案的皇帝,变得如此难以捉摸,令人望而生畏。
「本次旬议就到此为止吧。」昊悍拍板散会,时辰也晚了。
六部尚书、戍卫将军、律相相继行礼告退,白相却还停留在原地。
「怎麽了爱卿?还不回去歇息?」
「臣听闻御花园里春花烂漫、生意盎然,不知是否有幸能与陛下同游?」白相拱手为礼,躬身拜请。
昊悍一愣,长空这是在邀他?
「朕应爱卿之请。」笑。
摒退左右,二人就著淡淡月辉,一前一後漫步在御花园的曲巧小径,走著走著,昊悍突然止住脚步,回头。
「说吧,有什麽事情?」长空怎麽可能无故邀他散步。
闻言,长空并不讶异,只是微笑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昊悍。
「这是……?」
「茈攸来的信,说是他对传说中极北之地的夜空出现不明光彩之异象非常感兴趣,因此准备动身前往一探究竟,上头还提及,他将您搁在御书房架上的鹿皮大衣顺手给窃了,希望陛下宽宏大量,不要处罚他。」真是善体人意的孩子。
昊悍讶然,赶紧拆看信函,攸儿……
「陛下,茈攸一定能将您的心意很好的传达给郑泉殿下,请您宽心。」陛下是不得已的,昊日殿下、郑泉殿下、茈攸殿下都明白。
政治是个大染缸,只要身在其中,就无可避免的会纠缠一些是是非非,郑泉殿下不远离流苏,总会有官吏想要拥戴二主,兴风作浪,谋求私利,要避免祸事再起,就必须一次断的乾乾净净,绝了所有可能妄想,方能确保传位安定,治世太平。
待陛下驾崩之日,新君继位,大赦天下,即可正大光明的迎回郑泉殿下。
陛下绝非冷酷无情,只是他必须先是作为皇帝,之後才是作为父亲。
茈攸带走的鹿皮大衣,恐怕是在决定郑泉殿下的流配地时,就偷偷制办的,那是怎样被狠狠撕扯的一颗心啊……长空彷佛可以看见夜深人静时,陛下一人独坐,手里轻抚著膝上大衣,桌案上搁著草拟一半的圣旨,砚台里的墨水乾了又磨,磨了又乾,罗卡角三个字仍迟迟无法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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