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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迟轻轻叹气一声,道:“齐春风不会杀我。此去我正好能探听教主的消息。如果一切顺利,祁家堡的谜团也将被解开。倘若你信我,就在山下等我。”
祁云道:“不。”
谢清迟还想说话,祁云已放下帘子,回到了他睡觉的地方。纵然谢清迟有千万种计策,祁云却一点也不想听。谢清迟想着一个故人,从来都看不清轻重缓急,祁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自己也跟上青陵山,时刻看顾谢清迟。
他听谢清迟的话逃走了一次,这种事,没有第二次了。
次日玄机教众人启程,祁云仍旧不声不响地跟在车队里。自山阴镇上青陵山,乃是一条宽阔大路,中间要经过层层岗哨。齐春风车驾走在前面,一行人接受查验后直接上了山。到半山腰处,齐春风那金镶玉的马车却忽然停下,让其余教众先上山去了,他带着囚车转到一处断崖。
囚车被停在断崖边的小院前。齐春风解开车门的精钢重锁,笑吟吟对谢清迟道:“谢掌令当初在山上便是住在这里的。现在难得回来一趟,可还喜欢故居?”
谢清迟不语。
齐春风自然也没想要听到回答。他冷笑一声,点了个护卫,将谢清迟抱出马车,拖进屋去。
祁云昨夜不曾见到谢清迟,此刻看到,不由得屏住呼吸。谢清迟的易容已被洗去,天光明澈,更照得他面色惨白。他仍穿着那领青色底纹黄色花团的袍子,肩胛处却化作了一片乌黑。祁云认得那是干涸的血色。不知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谢清迟瞧起来浑身都不能动弹,手脚软软地耷在地上,状况极其惨烈。
齐春风留了风雅风流监督,二人又点了跟着囚车的几个教众作为看守,为他们打理事物。谢清迟被安置在院子当中的房间里,众人轮班把守。祁云当值的是凌晨那一班。他极想立即见到谢清迟,又怕引起怀疑,再次拖累他,只得按下心思留到午夜换班。
凌晨时分,前一班的守夜人也困倦了。祁云交接完,在门口守了一会儿,便打算溜进谢清迟房里与他相见。他刚要推门而入,忽然警觉,回头望去,竟在看到了经过院门口的风雅。
祁云心中一凛,登时停下动作。他心念急转,想找个好借口来应对风雅的盘问,未料风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并未前来质问,也不曾惊动其余人等。祁云心中不解,心道,莫不是风雅有夜盲之症?他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确定风雅不打算返回,才再次走进了房间。
借着纸窗漏进来的一线月光,祁云见到了靠坐在角落的谢清迟。他本来也已经睡着,听到祁云进来的动静,警醒地抬起头。
祁云道:“是我。”
谢清迟听出他声音,姿态稍微放松了一些,表情也变得柔和。祁云看在眼里,不知该喜该悲。谢清迟被捆着手脚放置在房间角落,祁云想起白日里见到他肩上血痕,跪在他身前俯身去查看他的肩膀,见两肩琵琶骨各有一处菱形铁钉打在上面。那铁钉几乎完全钉入了肉里,只留下被血迹完全浸透的尾端。
“齐春风的武器,菱形钉。”谢清迟说。他的气息比昨夜又虚弱许多。祁云听得难受,抬手便要拔掉菱形钉。谢清迟阻止道:“不可。齐春风还会来见我,会被他看出来。”
祁云反驳道:“那就在他见你之前离开。”
谢清迟蹙眉道:“我本也该来青陵山一趟了。你现在带走我,只是打草惊蛇,顾惜红恐怕短期内不会再出面。”
祁云恼道:“关我什么事?”
谢清迟已习惯祁云这动不动就生气的性子,耐心劝道:“他是你的仇人。”
祁云道:“我报我的仇,为何要害你如此?”
谢清迟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怔了一怔,不再答话,但仍然摇头拒绝。
他精神很不好,只讲这几句便露出了疲态,祁云看得心中生疼,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争辩。既然不能拔出菱形钉,祁云只能将就着给他清理创口,再敷上了一些药粉。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道:“这是在碧苑春找到的,我瞧着像是小还丹,你看看是不是?”
谢清迟惊讶道:“你怎会找到这个?”
祁云自然不会告诉他,为了找那根本不存在的、谢清迟留下的线索,祁云将碧苑春那个房间彻头彻尾翻过多少遍,只差掘地三尺了。他见谢清迟服下小还丹,面色好了一些,方才放下心,问道:“那齐春风可是跟你有什么过节?”他见齐春风对待谢清迟,颇有些私人恩怨的架势。
谢清迟道:“齐春风性格傲慢,不甘屈居人下,此举未必是针对我。若说针对,不如说他更针对顾惜红。”
祁云蹙眉道:“你胸口那处菱形伤疤,也是菱形钉留下的吧?”
谢清迟沉默片刻,轻声道:“亏你记得。是的,我当时说我打败过一任掌令,就是齐春风。”他笑了笑,又道:“这倒是无妨。他不是我们的对手,或许,还能让他做我们的梯子。”
祁云不解,但既然谢清迟心中有数,他便不再追问,好让谢清迟多歇息一刻。谢清迟被锁在窗下,锁链长度不够,只能睡在地上。祁云从旁边床上抱来被子枕头铺在地上,想让他待得更舒服一些,但谢清迟手脚皆被精钢枷锁困住,并不能躺下去。祁云犹豫了一下,自己坐进被子里,揽住谢清迟,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休息。
谢清迟任由他摆弄。两人在沉默中互相依偎,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祁云当夜班,白天已经睡够了,此刻一点儿也不困。他仗着谢清迟看不见,低头长久凝视着怀中人面容。隔着薄薄衣物,祁云能感受到谢清迟僵硬的肌肉在他怀里渐渐舒展开,似是在他面前终于安下心来。祁云心中微动,收紧手臂,将谢清迟抱得更紧。
祁云就着这个动作拥着谢清迟睡到了天色微亮,到快要换班时,才小心将人唤醒。谢清迟茫然张开眼,过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问祁云何时当班。
祁云道:“我当值的只有凌晨这一班。今天白天,我打算想个办法,去别处探探消息。”
谢清迟道:“顾惜红住在青陵山顶,玄机教总部正殿后的一处院落,齐春风则在稍低处一段山崖上建了个差不多规模的宫殿,样式奢华。你若要去探听消息,须得躲开这两处。”
他停顿片刻,又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第28章二十八·真相
二十八·真相
因为谢清迟的嘱托,祁云到后山乱魂坡去了一趟。
乱魂坡在青陵山南面。青陵山北是山阴镇与绵绵山脉,南面则是长江。玄机教处置叛徒与俘虏之处正对着江面,地势险隘,死尸自崖上直接被推入江中。但到底那里不是一处彻头彻尾的断崖,尸身滚落时,时常被山腰处的乱魂坡所阻挡,时日久了,坡上尸横遍野。
祁云到得乱魂坡上,见白骨森森,心中悚然。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明白,仅仅一个玄机教,如何能死这么多人呢?而玄机教远非江湖上口碑低劣的魔教,甚至与诸多中原大派都有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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