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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俱不好。老爷子躺在床上很久起不来身。一向都是卢佩仪持家使役,招待客来情往的。她死死压着下人不让露口风给祖父,自己让人堵着那贾谨暴打了两回。
谁知每次,都管不了多久,这家伙几乎是一好了伤痕就又出现,竟越战越勇了起来,也越来越难堵住他了,既知道多带人,也知道离远些。
可虽然离卢宅远些,也没明着说如何,总还是有人会知道这时常在那里转悠的人所为何事,到时坏的终是她的名声。
也幸好这贾谨表面的托辞是说欲与她结秦晋之好,所以才还算是无赖得低调,要不然,她的名声早臭大街了。
卢佩仪说着,想起其中种种委屈憋闷,终于眼圈儿一红,就落下泪来。
“上次挨打,不过七八天前,想来是打轻了,竟这么快就又跑出来了。这次,竟然,竟然更加过份。”卢佩仪咬牙道。
刚才在房间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发生了那样的惊心一幕。
明玫走出去后,卢佩仪心情低落烦乱,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谁知忽然听到有轻悄的脚步声靠近过来。卢佩仪以为是有丫头或婆子悄声进来端茶倒水的,就没有理会。谁知忽然胸前一凉,一只手竟然直接探入胸前取走了她挂在胸前的挂坠。
冬日衣厚,那玉坠并没有贴身带着,正挂在里衣的外层,胸前露出一大段挂绳来,正被这无赖一把抓了个正着。
卢佩仪一惊之下睁开眼来,竟发现那贾谨正站在身边,手里攥着那玉坠,激动难掩地叫道:“娘子!自从见过娘子一面后,从此谨便魂不守舍,真真醒里梦里都是娘子的身影。谨此心此情可对天日,娘子定然早已知晓,怎忍心久久不回应,日日折磨谨至此?此坠儿就做了定情之物吧。”
卢佩仪当时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胆大至此,竟然就这样施施然现身在人家内宅之中。
反应过来就想呼叫,却被一把捂住嘴巴,那人竟然很正义地对她说:“我是真心想娶娘子你的,娘子这样一叫,我们就成了狗男女了。我是不怕的,只怕娘子你的名声就没有了。”
卢佩仪“唔唔”了两声,点头表现自己不叫,那人才松开手来。卢佩仪果然没有试图再叫,她翻身下床,指着绣墩道:“公子坐。”
贾谨见她好声气说话,便笑着坐了,道:“我此番冒险前来,正是想好好和娘子说说话,细细商议一下娘子如何退亲之事。以便我可以早日请大媒上门重提亲去。”
卢佩仪吓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抖索索去拿茶水壶,本来想砸他一下,见他一直警惕地看着她,也难得手,便放弃了,只倒了一杯茶递去。
贾谨接了茶。卢佩仪佯怒道:“公子口口声声说是真心娶我,既是如此,便不该坏我名声,惹出闲话来。”
贾谨见她嗔怪,倒象是完全稳了神,这才真正放心起来,仰起头来把茶水一饮而尽。——磨缠了这么久,步步试探到现在,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并不想把事情闹开闹大。只要不逼得太紧,就不会有渔死网破这种事儿。
还是哄字诀要紧啊。
贾谨道:“谨乃情之所至,遮掩不住,这才露了情状被外人得知而传出闲话来的,定不是谨自己故意造谣诽谤。”然后便在那里细诉衷肠起来。
卢佩仪听得牙酸牙痒,却不得不周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了,才道:“丫头婆子就在外面,随时上来端茶倒水的。公子不可久留,还是快挑要紧的话说吧。”
贾谨点头,心里更加放松了,觉得这女人还算识趣,真要闹起来,谁又能落着好了,不过两败俱伤罢了。便笑着又开始说些酸话,“这些都是顶顶要紧的话,搁心窝里许久了,掏给娘子听了,心里才算安逸。”
卢佩仪听得羞红了脸,半遮面娇笑着不断后退,一边道:“这些假话我是一句也不信的,尽哄我呢。既拿了我的东西,那公子可有什么称意的东西回赠于我呢。”
贾谨听了,心花怒放啊,这不是同意了么,便连忙低头去解自己腰上的挂件。
卢佩仪此时已慢慢退至门边,这才得以迅速冲到外面平台上去呼救。
也是贾谨谅她也不敢声张,才大意了些。而卢佩仪,便是叫了人来,也到底没敢当场将他拿下。
说到底,谁都不敢真的破釜沉舟,否则姓贾的早得手,也或者,卢佩仪早就把这姓贾的给收拾干净了。
卢佩仪顾忌深深不敢声张,一则,已许配韩家长子韩连城为妻。韩家父子身为军籍,驻守西南唐拉城,而留守京城的韩母,却对此桩婚事十分不满。如果卢佩仪真惹出什么大闲话被拿了实证来,只怕不等韩家父子回京,她都能强着头单方面把亲退了,便是不退亲,落人话柄,将来那婆婆气也够她受的。
所以韩家这边,别说家中只有女眷和尚小的弟妹,帮不上她什么,就是能帮上,她也不敢让韩家知晓。
韩家父子不过年下就要回京述职了,他们的婚期就订在明年五月间。到时若韩连城不能回京,她就作个南嫁娘,一路嫁到唐拉城去。这些,两家长辈都早已议好了的。只如今,眼看着未婚夫快要回来了,偏她这里就接二连三的惹出事端来,或者说,有事端惹上来。韩连城那样的血性男儿,若知道了此事,还不知会如何呢。
而她自己家里,家父带着继母弟妹们也都在外,只与年迈祖父母相依为命。
“我父亲赴外任,带着一家子同行,只留我在京城,说是待嫁。这些年不闻不问的,谁知是不是看不顺眼呢。当年走前,继母既怪祖父做主定下亲事,又怪我先母大笔的嫁妆银子由祖父代为掌管,让她摸不着半分,一直气恨说祖父小瞧她,当她是会虐待继女的恶妇,或是贪人嫁妆的贪妇,这么防贼似的防着她,平白坏她名声。这些年,连祖父母都不待见呢,连个请安的信都没有。我有事去求,他们天远地远有的是借口不管,倒白白让那女人看笑话。”卢佩仪道,“我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祖父母顾惜些养在身边,如眼珠子似的疼着,连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药配给我吃了,——祖父要喝过那雪蛤配药,怎么会这么容易病倒呢。我如今已经成人,如何还能让祖父病中再忧心。”说着又哭起来,悄无声息,只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面颊滴落,肩膀抖动不止。
“也是姐姐太有身家了,惹人眼馋。连自家人都忍不住心热觊觎,何况外人。”明玫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回去和她站在一起,她明明那时还在提防卢佩仪对她的算计。也许她呼救时变调的声音,那满满的惊慌无措打动了她吧?也或许,她只是在感慨物伤其类?在她的意识里,她与她并无不同,也只是个无所依靠的小东西吧。
卢佩仪诧异道:“妹妹竟也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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