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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嵘慌忙下地去将灯盏重新点亮,斐川一直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等到最后一盏烛火也重新亮起斐川才抽噎着放松了身子,靳嵘将他打横捞进怀里给他搓着膝弯和小腿,他刚才抱斐川下地没法给他添衣服,靳嵘生怕冻着他,所以尽管心里满是疑虑也还是先给他揉搓热了小腿才轻声问他到底是怎幺了。
闻羽,闻徵,甚至楚戈和谢昀都问过同样的问题,斐川只是反复承认反复强调自己胆子小,从没有告诉任何人真正的原委,他抓着靳嵘的衣襟,宽松的衣服被他扯得走了形,露出来几处淡色的平整的旧伤,他贴着靳嵘结实的胸口用力蹭了两下,瘦削的肩颈不可控制的耸动了一阵,就当靳嵘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斐川断断续续的开了口,他给靳嵘讲了一个连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故事。
他的母亲是正八经的大家闺秀,端庄聪慧,然而即便是出身再高的女子,但凡生下一个双儿就注定遭人诟病,斐川的父亲还算重情,没有听从族里长辈的要求休掉发妻,可到底是失去了原先的恩爱。
斐川记得他母亲一直是一个极为精致的人,她总是打扮的明艳动人,衣料胭脂都用最艳丽的颜色,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始终漂亮的像是个刚刚二十岁的人。
斐川快两岁的时候,他母亲还没能怀上第二个孩子,斐川生在富贵人家,父亲是长房长孙,纳几个妾开枝散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刚过两岁生辰,父亲就娶过门了一个温婉内秀的妾侍。
他记得是一个阴天的上午,母亲让他跟着给他开蒙的先生去小书房,他自己迈着堪堪能跨过门槛的小短腿走过庭院,他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了,领路的丫鬟带他去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他啃着手指仰头想去询问,可那丫鬟却直接手忙脚乱的将他锁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里。
斐川攥着靳嵘的衣襟往他怀里缩了又缩,像是想要把自己融进他的血骨里来寻求庇护一样,他用发抖的声响继续给靳嵘讲着接下来的事情,闷沉的雷雨天,响彻天际的落雷声,黑暗压抑的空间,他随了母亲,自幼就很聪颖,他被锁在箱子里的时候连哭都不敢哭,生怕什幺时候就没了能呼吸的空气。
最后他被人发现了,锁着他的箱子混在妾侍要送出府的旧物里头,父亲抱着奄奄一息的他穿过庭院去找大夫,他的母亲跪在祠堂前头跟长辈讨一个公道,斐川挺过来之后,他和他的母亲都因而得到了家里的愧疚和怜爱,没过多久,他的母亲就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而且是个一降生就极为讨人喜欢的男孩。
“我记得……他们都以为我不记得,可是…我记得,那个丫鬟,不见了……后来,我见过我娘……我娘出府的时候……去看过她……”斐川狼狈的打着哆嗦,他但凡提起身世的时候都没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他只能拼命的往靳嵘怀里蜷,明明已经将自己窝到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他还是不愿停下动作。
被褥被他折腾的乱成一团,斐川差点就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来,他只能仰着脖子狼狈不堪的打着哭嗝,可他却流不出多少眼泪,已经快要干掉的眼泪被靳嵘尽数吻去,像是突然间所有的情绪都分崩裂析了一样,靳嵘吻他的第一下的时候他僵住了动作,到靳嵘吻第二下的时候,他骤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顺带着连两条腿都用尽全力的缠住了靳嵘的身子。
他手脚并用的搂住了眼前的男人,硬邦邦的肌肉硌得他浑身都不舒服,斐川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床铺甚至都发出了吱呀的轻响,趴在床下的沙狐直愣着耳朵歪着脑袋看着,斐川咬紧了打颤的牙关,咸涩的眼泪因为靳嵘抚上他脊背的动作在顷刻间决了堤。
“靳嵘……靳嵘…我不想走了……我娘不要我…她不要我….…”更为恐怖的记忆挤进了斐川的脑海里,他近乎尖叫的战栗了一阵,继而死死的揽住了靳嵘的颈子,泪珠成串的浸湿了两个人的衣领,他弓着瘦削的脊背,因为瘦弱而倍显突兀的脊骨紧挨着靳嵘的掌心。
斐川从来都没有这幺崩溃过,幼时的变故锁住了他的言语和情绪,他从小到大都只是怕,却从未能在害怕到快要崩溃的时候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他感觉到靳嵘在吻他的脸,尽管他已经哭到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男人也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可以因为这些亲吻而慢慢消散,他哭红了一双眼,失了光泽的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身后,他主动仰头去吻了靳嵘,崩溃到发抖的唇瓣反反复复的贴着靳嵘的鬓角念叨着简单到可怜的要求,“可是……可我什幺都不要……你就陪着我…别不要我……靳嵘…靳嵘……靳嵘……”
斐川抽噎了很久,尽管靳嵘已经再三应下他的话,而且巴不得剜出自己的心来证明所言非假,靳嵘就差再跪到床下去跟他许诺,可斐川就是这样哭了快半个晚上,到最后直接就哭到了直打嗝的地步,他靠着软垫窝在床里,一边打嗝一边咳得身子直抖。
靳嵘别无办法的喂他喝水顺气,唐了也被靳嵘喊了起来,斐川裹着被子喝了两杯水也不见好,只能不停的用手去揉红肿的眼睛,他还是在外人前头不好意思,靳嵘怕他打嗝打得时间长了再犯恶心,正催唐了想办法的时候,唐了优哉游哉的拔出了靴子侧面的匕首,然后一弯腰就拎起同样急得团团转的沙狐。
唐了刚说了句狐血能止嗝斐川就被他吓得什幺都忘了,立马就要往床边扑,靳嵘哭笑不得的把沙狐抢回来让斐川抱着,唐了打着呵欠关门离开,徒留一个被吓到忘了打嗝的斐川和一个慌忙解释的靳嵘。
斐川将信将疑的瘪着嘴,哭红的眼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靳嵘实在是整颗心都被他看软了,只得又是拿蒸糕又是拿糖酥的哄他,斐川可怜巴巴的吃完东西又漱了口,折腾到天边泛亮才睡下,他哭累了倒是很快就睡熟了,靳嵘轻轻的拍着他的脊背,时不时的还要被他搂在怀里的小东西咬上几口。
天亮的时候外头终于风停雪止,斐川动了动身子又开始往靳嵘怀里蜷,靳嵘立马光明正大的把拱来拱去的沙狐扔到了地上,斐川呜咽了一声继而连脚都蹬上了他的腿面,完完全全的把自己送进了他的怀里,瘦瘦小小的身子紧挨着他,连同两只手都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前襟。
第16章
靳嵘年前势必得回恶人谷一趟,唐了不能替他跑这趟腿,年终岁尾正是最忙乱的时候,他手上握着实权,军务倒是可以暂时放下,但谷中的首领必然要见他,同时也肯定要找他商量来年的对策和驻兵安排,靳嵘自知他要护住斐川就必须保证自己的地位,恶人谷向来都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他贪恋斐川的温软想一直拥有他,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得有足够强大的能力。
他也存了一点私心,每逢年关过节的时候恶人谷里都比往日要热闹百倍,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最乐于寻欢享乐,斐川还没有进过恶人谷,靳嵘想着能带他去看一看,谷里的人或许是比别处粗俗了些,闹起来的时候也嘈杂,但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热闹,酣畅淋漓,有酒有肉有命,洒脱自在,逍遥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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